梅還是想不通:“可是,以二少爺那性子,怎麼會乖乖任人擺布?”
“八成被霍奉卿逮住什麼把柄了吧。無所謂了,我隻要這案子能順利了結,別的都不重要。”
雲知意一聲長歎:“對了,雍侯世子幾時啟程離京的,有消息嗎?”
“雍侯世子與府中派給您的人同時離京。不過他是乘自家船走的水路,料想會比咱們的人先到鄴城。若近日瀅江無大風浪,約莫中旬前就能在南河官渡靠岸。屆時大姐是否前去相迎?”
梅早前是雲知意祖母跟前的人,她口裏的“府中”自是指京中的雲府。
雲知意道:“不必。雍侯世子是盛敬侑呈帖請來觀禮‘送秋宴’的貴客,和我沒相幹。”
眼下沒旁人在,梅起話來也沒太大顧忌,很是直白:“怎會沒相幹呢?若不是您托了六爺從旁相勸,雍侯世子哪會應盛大人之邀?盛大人自己心中不會沒數的。”
被梅稱做“六爺”的,便是雲知意的親叔叔雲孟衝了。
雍侯世子是個不出仕的閑散妙人,他性情有些古怪,萬事隻隨心意,不太看誰人麵。
雖盛敬侑也恭恭敬敬喚雲孟衝一聲“恩師”,但若無雲孟衝與雍侯世子的那份忘年交情,就光靠盛敬侑那張請帖,雍侯世子會搭理他才怪了。
雲知意咬扁口中蜜丸:“我叔與雍侯世子是朋友,我以晚輩禮去迎倒也合情理。但我既要給盛敬侑送這人情,就沒必要去搶他州牧大人的風頭。若是當眾落他麵子,送人情倒送出仇怨來了。”
梅轉念一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忽地笑了:“大姐好像一夕之間沉穩許多,從前您可不管這些人情世故上的彎彎繞。”
雲知意自嘲笑道:“年少輕狂嘛。所以吃了不少暗虧,自己還傻不愣登沒個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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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墨黑之際,宿子碧就被兄長換回來了。
她很興奮,一奔到雲知意麵前就沒頭沒腦地咋呼開了:“今日城中簡直是暗流湧動一鍋粥!”
“怎麼回事?”雲知意警惕地豎起了耳朵。
宿子碧手舞足蹈:“州丞府烏泱泱一大堆官員,沒亮透就捧著卷宗在州牧府外排隊堵門,是有許多公務要請州牧大人定奪!盛大人最初好像是要親自出去辦什麼事,被這堆人纏得沒奈何,隻能憋屈地退回去了。知意你,他們這是為什麼啊?”
雲知意稍作思忖後,笑呿一聲:“還能為什麼?我這邊進展順利,黑市賭檔案從今日開始就準備收網,州丞府怕盛敬侑出手搶功。”
他們懶得猜盛敬侑會怎麼做,索性將他和他的人堵在州牧府內。
堵他個寸步難行,縱有絕世妙計也隻能坐地空想,幹脆利落又沒什麼把柄。
畢竟台麵上堵門的理由是公務所需,那叫一個冠冕堂皇,盛敬侑就算看破也隻能生吞下這悶虧。
宿子碧聽得咋舌驚奇,末了又忍不住忿忿道:“這些官老爺怎麼回事?成日裏不忙著為百姓思量正事,淨這麼勾心鬥角,有意思嗎?”
“或許,有吧。”雲知意苦笑垂睫,輕輕轉動著右手腕傷的玉鐲。
上輩子她雲大人就從來不想這些,一心一意為百姓思量正事,結果死到臨頭時卻被百姓痛罵為“狗官”。
可重來一回,她居然還是選擇了同樣的路。
雲知意哂笑自語:“我該抽空去找個大夫把把脈。”她懷疑自己腦子可能有什麼問題。
死過一回都不長記性,真是世間難尋的蠢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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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州牧府內。
身著巡城衛甲兵服的霍奉卿站在盛敬侑麵前,目光清冷地直視著這位名義上的原州最高主事者,半點不見卑下畏怯。
盛敬侑對此並無被冒犯的惱怒。
他初來原州,不了解本地掌故,得不到大多數官員真正支持,百姓對他更是陌生到幾乎一無所知,真真萬事開頭難,根本無從下手。
之所以一開始就找準霍奉卿,既看重他是庠學的拔尖學子,也是看重霍家世代在原州土生土長,且霍奉卿已故的祖父霍遷也曾任過原州牧。
當初在試院第一次與霍奉卿麵談,盛敬侑就很確定,這子對原州的民情人心看得比尋常人透,這有助他少走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