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等榜第四位,鄴城庠學雲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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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奉卿回眸看清雲知意的裝扮後,立時心跳加劇,麵熱翻滾,甚至不自知地攥緊了袖。
脂粉輕敷,娥眉淡掃,唇間輕點櫻桃紅,一襲束腰寬袖大擺的水碧浣花錦衣裙矜貴端雅。一切都與額心那枚雲紋金箔相得益彰,愈發襯出她整個人明豔高華。
最難得的是,半點沒有尋常同齡人在這般場合裏多見的局促慌張或畏怯瑟縮,完全是“千金之子,行止有方”的氣度。
她在身移影動間腰際佩玉竟無大幅搖晃,隻裙擺那以銀線繡出的流雲紋漾起生動光澤,宛如人在雲上,足不沾塵。
霍奉卿失魂似的一直看著她,直到她走到近前行禮,他才如夢初醒地挪開目光。
這樣的雲知意,太像他夢裏那個了。
見禮後,州丞田嶺又痛心疾首地道:“雲大姐,數你最離譜,竟跌出三甲!這可是十年來頭一回,學政司的章老被你氣到捶心肝!”
“田大人,我沒落到第五六七八去,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好在不是正考,之後我一定好生查漏補缺。您勸章老看開些,都快七十的人了,對自己的心肝好點,沒事別瞎捶。”雲知意避重就輕地笑語帶過。
田嶺被她噎得哭笑不得:“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考失手了?若再這樣,明年你讓我重用你還是不重用你?”
眼見田嶺不動聲色就在嘴上把雲知意劃去了自己那邊,盛敬侑心中自是不甘,見縫插針地打岔:“是啊,鄴城庠學是原州最頂尖學府,你倆也一直是庠學最頂尖學子。兩府上下都很重視。此次各科考題全不算刁鑽,為何會雙雙失手?個究竟來。”
按理這兩人不該這麼早就單獨試探意向,這打亂了雲知意原本的應對章程。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才最安全,她就隻能打馬虎眼:“霍奉卿為什麼會考失手,我也不知道啊。”
上輩子設套陷害自己的人是田嶺還是盛敬侑,她始終不敢貿然定論。
雖然於情於理盛敬侑都沒有太大必要陷害她,但在她去槐陵找出事情真相以前,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這兩人卻並不打算放過她。田嶺道:“那就你自己是怎麼回事。懈怠退步,可是因為明年另有打算?”
這個問題感覺有圈套啊。就在雲知意躊躇思忖時,身旁的霍奉卿忽然開口:“人對一件事太過重視就會緊張,偶爾失常也是情理中事。二位大人不必過於擔憂。”
盛敬侑與田嶺對這個答案顯然很滿意,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也對。”
雲知意總算鬆了口氣。
隻聽盛敬侑另起話頭道:“聽你倆什麼事都愛爭個高下。預審考的名次挨著,今日免不得要共席並坐,可別胡鬧啊。”
學子們的座次則是按考績排名,“兩兩共席”。第三的霍奉卿與第四的雲知意自是同坐了。
“盛大人放心,我近來修身養性,與誰都不爭不搶。”雲知意回他一個笑臉。今日不是私下場合,她當然不能再隨意稱盛敬侑為師弟了。
那田嶺卻看熱鬧不嫌事大,閑得無聊瞎起哄:“年少意氣嘛,有點爭勝之心是好事,拿捏好分寸就行。今日既設酒宴,你倆鬥鬥酒量倒也無傷大雅。”
雲知意感覺一股氣血直衝頭頂。又來?!個鬼的無傷大雅!上輩子就是因為有人攛掇她和霍奉卿鬥酒,她最後才借醉行凶,不幹人事地將他給辦了的!
她咬牙切齒地忍了忍,才扯出勉強假笑:“田大人,您堂堂州丞,攛掇學子鬥酒不合適吧?憑霍奉卿那三杯就動彈不得的量,這不是上趕著找糟蹋嗎?他不會答應的。”
話裏話外簡直是給霍奉卿遞出明示了。
奈何霍奉卿這家夥,十件事裏總有九件要和她對著來。
他略垂眼簾,低聲道:“輸人不輸陣,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