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如盤。
清冷。
冷月,繁星,風似刀。
刀光一閃,蕩起狂沙飛石巨浪一般衝向天際,霎時間,荒漠洶湧,蒼穹變色,殺氣攪拌著死亡的味道彌漫開來,把城牆上的幾根枯草削成碎屑,隨風飛舞……
舞姿翩然,是一匹狼。
狼在跳舞!
舞在月光下,寒風中,刀氣內,宛若孤獨的隱士,好似寂寞的少婦,更像無助的浪子,擺爪扭腰之間盡顯淒涼。
涼心,悲情,苦酒。
酒是熱的,苦而澀,他剛喝過。
過去,他從不喝酒,正如他的名字“酒不沾”。
沾酒必亂性,性情若亂了,哪怕一星兒,也不行。
——他是殺手,死亡之城裏最厲害的殺手,殺人無算。
算起來,他隻離開過身後的這座荒漠古城三次,卻殺了三百七十九個人。
人命在他眼中如同螻蟻,死不足惜。
“惜紅顏”和“血不染”是他的戰友,曾異口同聲的稱讚他的為人:酒不沾,心已死!
死亡的味道正如灌入喉嚨的烈酒,苦澀,辛辣,難以下咽,令他不由劇烈的咳嗽起來……
來到城門口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他看到了血狼。
狼在跳舞,火紅的皮毛在月輝下仿佛迎風滾動的火球跳躍,很美。
美麗的事物往往隱藏著凶險,正如跳舞的血狼。
狼很漂亮,很溫順,從未見它跟誰發過獸性,一直是死亡之城裏人人喜歡的乖乖,更是“酒不沾”的朋友,因為它的主人是“醫不活”。
活人才是醫生的治療對象,死人誰會去治?
治療活不了的人卻是“醫不活”的宗旨和追求,他隻治快死的人,但此刻他絕不是來治病的,因為“酒不沾”活得很好,還在喝酒。
“酒不沾”跟“醫不活”交情不菲,甚至比救過他性命的“惜紅顏”和“血不染”的感情還深,因為殺手不允許有感情,卻不能沒有醫生。
生命對於死亡之城來說是最珍貴的。
的確,在成百上千為了一塊兒窩頭就血濺當場的孤兒堆裏活下來,還能一直活到現在,絕非易事。
事情越艱難,就越值得珍惜。
“惜紅顏”曾含情脈脈的注視著“醫不活”哽咽:沒有你,就沒有我們的今天,是你一次又一次把我們這幾個人從閻王爺的手心裏給搶了回來!
“醫不活”卻隻是搖頭苦笑,笑而不答。
答案很簡單,他們都知道:有時候活著未必是一件好事。
正如此時。
時間在“酒不沾”淩空劈出那一刀的瞬間已然定格。
格鬥,是“酒不沾”的強項,殺人,一招斃命,更是他的專長。
長刀在手,刀光一閃之間,他卻功力回收,搓刀而就,緩緩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銀質扁壺,大口大口的喝起酒來。
“來吧!”他劇烈的咳嗽著,眼睛泛著紅光直勾勾的盯視著“醫不活”清冷消瘦的臉膛,嘶喊。
喊聲乍起,血狼應聲而嚎。
嚎叫淒厲,月光朗清,冷風呼嘯,四野驟然狼嚎聲起,頓時荒漠狼叫,驚天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