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芷藍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大殿,剃發儀式不能少,所有人穿道袍,很正式。
包括師父,她也戴著腦子,著一身白袍。打坐之後,剃發開始。
原芷藍跪坐,給師父磕頭。
到山上這麼久,從來沒有剪過頭發,太長了就自己用剪刀把發梢剪一些去。現在洗頭濃密的頭發,因為跪著直接鋪在了地,過於長了些。
刮刀在頭皮上一層層的刮去,弄的頭皮有點癢。她沒有一點難過,甚至有些激動。
在寺廟裏呆了這麼多年,下山後,大概短時間內不太能融入進去吧,想著去找鬱清秋學習,去給文五月摘些花。
還有……很多很多。學做飯,學收拾家,學著……照顧人。
心裏想了很多東西,心口莫名的在胡亂跳動著。
頭上一輕,接著身體一重,師父倒了下去。
“師父!”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齊齊呼聲。原芷藍被師父壓在身下,動彈不得。那一下子,她心裏所有的躁動和想法都被拋到了高空中,失重,恍惚。
師父被扶起來,有人在哭,叫她回去休息,叫她去醫院。
師父的臉,在這一瞬間沒有了光彩。眼睛裏如死灰,臉也是灰白色。
原芷藍的心裏咯噔一下……師父,氣數盡了。
她兩唇蠕動,想要開口,卻又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
“我……繼續……”師父還是硬挺著站起來,拿起了刀。原芷藍的發已經剃了一半,還有一些。
“師父。”雲霧哭了,求她去醫院,不要再剃發。
“都……都不許……說話……”師父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是氣若遊絲,胸口直喘,呼吸不過來,腰部彎曲。
她第一刀過來,鋒利的刀片從頭皮刮過去,手在顫抖,原芷藍不敢動,這是本能反應。
沒有了頭發,就能清晰的感覺到師父粗重不一的氣息在頭皮上。
她閉上了眼睛。
那些飛在雲端上的想法,一點點的被拉回來,從心口裏擠進去,到達肺腑。
發剃完,原芷藍的頭上有三個血印子。師父倒了下去,再也沒有睜眼。
死前,手裏還捏著那把刀,給無數人剃過發的刀,所有人跪拜。
………
住持圓寂,此乃大事。
寺廟關門,準備後事。臨近的廟中師父的好友過來送別。
七天七夜。
原芷藍有三天時間都沒有合眼,一直守在墓位前。
七天後,原芷藍才有時間在自己的屋子裏,看一看自己的頭,自己的臉,光頭,乍一看還……很不適應。
鬱清秋來了消息,問她要不要去她的家裏看花。
還沒有回答,雲霧來了。
“師父走前跟我說過你要下山,但是現在師父已經走了,按照這兒的規矩,住持走後一年之內,不招新不還俗,給她守靈。”
“我知道。”從師父倒地的那刻起,原芷藍就知道,她……走不了了。
“好,一年後,我自會放你離開。你我之間沒有恩怨,我並不喜歡你,但師父仁慈,所以我不會為難你。這一年裏你不能下山,恪守規矩,我允許你留發。”
“謝謝大師姐。”
雲霧走後,原芷藍過了很久才回鬱清秋,“暫時來不了,來年再看。”
一年。
應該也很快,眨眨眼就過去了。隻是對不住文五月,答應過她的。
從全子那裏要來了文五月的電話,和她聊天,說明情況不能在下山陪她。
“無妨。”文五月回道。
………
一晃就過了兩個月,原南風一直沒有消息,天已經很暖和。
文五月發來了信息,說孩子生了,是個女兒。那時原芷藍是很想要下山,陪陪她也好。
這一年內,她是哪兒也去不了。
便想著文無月,一個人躺在床上生孩子,沒有丈夫,最苦也莫過於此了。而她不能怨,也不能說,找人都找不到。
原南風也不在,他若是在,一定不會放任不管。
女人啊,有時,千言萬語就隻能化成一句感歎。
………
一晃又兩個月過去,到了夏天。寺廟裏一片青蔥鬱鬱,倒是少了些燥氣。
後山上長了很多野果子,雲彩又想去采,那些東西都是市麵上所沒有的,找你知道後山有很多蛇後,原芷藍就不在去。
無論雲彩說,她就是不去。雲彩氣的走了,兩小時後,雲彩滿頭大汗,氣呼呼的給了她一些野李子。
“給你!”說話都不看她。
原芷藍現在越發的覺得,這個三十歲的女人,不,女孩兒挺可愛。
“我不要。”
“你敢!”雲彩哼了一聲,拿起一個塞進她的嘴裏,捏著她的兩鰓,“給我咬,快點。”
“………”
原芷藍咬了一口,頓時五官就擠到了一起,酸的要命。雲彩哈哈大笑,“叫你不聽我的話,酸死你。”
原芷藍難得有點小興致,起身要打她。兩個人開始跑,跑到了外麵的院子裏,撞到了一個人。
她一頓。
“看來你說的沒錯,做小尼姑確實讓你挺開心。”
原芷藍弄好自己的衣衫,她的手心裏還捏著四個李子呢,恬恬一笑,“文小姐,讓你見笑。”
文五月那晚沒有看清她,現在這白天在看,這五官確實生的剔透,很少見到有人臉和脖子一個顏色,白皙。
算起來,她也是三十多歲了。
“這寺廟的水很養人啊。”她感歎。
雲彩看她們認識就自己走了,原芷藍沒有看她。目落向文五月,身板端正,脖頸修長,一副好姿態。
“你還好吧,抱歉,我無法下山,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