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那個一直照顧你的袁護士嗎?”何遇掏出了一個手機,“你就是用她的手機錄下了一段語音。是關於張蘭和徐彎陷害你的內容。”
“袁護士發現了那段語音,把它交給了顧亦辰?”
“你以為她是好人嗎?”何遇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她是徐彎安插在你身邊的人,她一直在給你偷偷換藥,不然你的病情也不會惡化。錄音是我在她手機裏發現的。”
我以為我的心已經麻木了,沒想到悲傷絲毫不減。
這個像太陽一樣開朗的女生,我曾經以為她是我身邊為數不多的溫暖。
直到這一刻,血淋淋的真相依舊在抽打著我的天真。
我又想起了那個問題。
“你信命嗎?”
我信命,一定是上輩子我做了很多壞事,所以這輩子我注定要承受那麼多的苦難。
“哥,我累了,想睡會。”我把臉埋在被子裏,眼睛酸澀無比。
晚上,顧亦辰走進病房的時候,沒有開燈。
他隻是遠遠地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我沒有說話。
似有若無的呼吸聲帶著他特有的味道很快闖進了我的心窩。
原來這個男人,我已經熟悉到隻聽到呼吸,就能知道是他。
我以為我會恨他。
我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即便隻是回想他對我做的種種,我的心裏也像有一把刀,攪得我血肉模糊,苦不堪言。
可是我們的糾葛中又摻雜了愛情。
我愛了他七年,恨了他兩年……
看著他纖瘦依舊英俊的臉部輪廓,我的心裏異常平靜,我想不是我不恨了,而是我累了。
我整晚整晚做著噩夢不能入睡。
顧亦辰就整晚整晚陪在我身邊,守護著我。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言語,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這樣的日子直到我被送進了手術室。
因為化療,我失去了一頭烏黑的長發。
因為化療,我每天不斷地嘔吐著。
何遇緊皺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顧亦辰蒼白的臉頰上胡須越長越長。
看到他們這樣,我真的很想說一句:“我不治了,好不好。我不想再看到他們為我奔波,為我傷心。”
但是我說不出口。
何遇看到我吃下飯的那一刻,露出的笑容讓我所有想放棄的念頭都徹底爛在了心底。
他們不想我死。
我全都知道。
可我的身體最終沒能如他們所願。
我每天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次都是被痛醒的。
有時候,吃著飯,剛吃一口就昏睡了過去。
有時候,上廁所,蹲在馬桶上就沒了知覺。
後來,我的身體終於動彈不得,隻有兩隻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還能睜開。
何遇哭了。
顧亦辰哭了。
“哭什麼……我還沒死呢?”我看著他們哭,我自己也想哭。
可是我不能哭。
我若是放棄了,他們怎麼辦。
“藍姍,對不起。”何遇嘴角兩邊是深刻的法令紋,為了我,他好像變得更老了。
我一點也不敢告訴他,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聽說得了癌症的人,到了後期,身體的各部分機能都會慢慢喪失功能。
直到最後一刻心髒停止跳動。
我想我大概沒有時間了。
我看了一眼床邊織好的圍巾,帽子和手套。
他們應該能懂我的意思。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芽芽,我真的好想和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每天為她準備好親手織的圍巾,帽子和手套。
我以為我會撐不過這個冬天……
可看著窗外盛開的梅花,我知道上天對我還是憐憫的,又讓我活了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