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太陽最耀眼的那天,我的身體總算好了一些。
看著屋外綻放的紅色臘梅,我想要出去曬太陽。
顧亦辰拿起藥對我說:“喝了藥,我就推你出去曬太陽。”
他的嗓音沙啞,一聽就是哭了好多遍。
我依舊聽不清他的聲音,可我還是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吃藥,我不想再吃藥了。”
他沒有強迫,眼睛裏的光卻更加暗淡了。
我戴著白色的羊絨冒,臉色白的出奇,我為自己畫了一個紅色的唇,讓顧亦辰推著我走出了病房。
外麵有些冷。
院子裏的樹上掛著還未消融的白雪。
我想起了小時候和孤兒院的孩子打雪仗的日子。
我靠在輪椅的靠背上,看著滿富生機的醫院,心情格外舒暢:“顧亦辰,芽芽的名字好像還沒取吧。”
“你想取什麼?”他將我推到了陽光剛好能曬到的地方。
“叫顧笙。好不好。”我這輩子活的太苦了,隻希望我的芽芽能好好生存下來。
“你還願意芽芽跟我姓嗎?”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想讓芽芽連父親也沒有。”畢竟她快沒了母親,我強忍住心底的難受,哽咽著開口,“顧亦辰,芽芽有心髒病是不是,我隻希望你能讓我們的女兒健健康康地長大。”
“藍姍,芽芽不會有事的,等春天到了,我們還要帶著她去放風箏。”顧亦辰瞥過頭,不再開口。
可陽光下,他伸手抹眼淚的影子還是出賣了他。
我們從上午坐到了下午……
安靜地看著那輪紅日緩緩跌進地平線。
相愛相恨這麼多年,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如此平靜地欣賞夕陽。
我有想過我們老的時候,他推著我,或者我推著他,兩人緊緊相依,看著日落西去。
可沒想到,今年30歲的我,竟然提前……
“顧亦辰,你說天堂會有病痛嗎?”我靠著他,渾身冰冷的我,本能地汲取著他身體的溫度。
“天堂沒有病痛……”他抿著唇,滾燙的淚水滴在了我的臉上,“藍姍,別再說了。”
“顧亦辰,我恨你。”我想我是恨他的。
隻是我看到他為我難受地痛哭的樣子,我的心卻比他更加難受。
原來……
原來我一點也不想死。
“恨我就好好活著,活著才能報複我!”顧亦辰看著我快要閉上的雙眼,終於怒吼了出來。
“我累了……不想恨了……”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們一起陪著芽芽放風箏了。
對不起,哪怕我還想活著。
我閉上眼前,我看到了何遇向我奔來的樣子。
那瞬間我似乎看到了小時候的何遇,他看到我坐在馬路中間大哭,他走遠的身影終於轉身,不舍地朝我奔來。
原來我的哥哥一直都是愛我的。
他從來沒有拋棄過我。
我死在了那年冬天陽光最好的一天。
我死後,芽芽做了一次手術。
身體虛弱的她急需移植心髒。
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心髒捐贈者,顧亦辰將芽芽交給了何遇後便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芽芽以後擺脫你了。”
“你去哪裏?”何遇皺眉。
“我答應了藍姍,要保證孩子健健康康活著。”何遇咬著牙,走出了醫院。
一天後……
醫院送來了一名因車禍喪生的死者,恰好是心髒捐贈者。
何遇慶幸芽芽有救了。
可當他掀開死者的白布時,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因為心髒捐贈者必須是意外身亡的人,所以何遇開著車撞向大喬時,身邊放著的是何藍姍的遺照。
“藍姍,對不起,為了我們的女兒,我不能陪著她長大了。”
幾天後,芽芽因為顧亦辰的心髒,活了下來。
何遇抱著芽芽,坐上了去美國的飛機。
站著機艙裏,看著下方熟悉的城市,何遇眼睛酸地厲害:“芽芽,以後舅舅會照顧你。”
“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