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瀚迫切地想靠近她,又害怕與她靠近。
他心有愧疚。
若是有一叫她知道,害她和父母異世相隔的罪魁禍首是他,她會怎麼做?
他想都不敢想。
他的頭又痛了。
他一手撐著扶欄,一手抵著一側的太陽穴,剛想咬牙把暴躁的情緒逼下去,耳邊突然有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那要……真的沒……”
清脆悅耳的聲音似泉水叮咚,緩緩流入他的耳朵裏。李晨瀚驚訝地發現,他的頭好像不那麼痛了。
他凝神細聽,心底甚至渴望她能多些話。
也許是偷聽得太認真,就連門口那些仆婦們的閑言碎語,也都被他聽進了耳朵裏,叫他才剛剛開始平複的情緒,又緊繃起來,甚至比剛才還要暴躁幾分。
“使臣來接又如何?受不受寵又怎樣?那晉國國君如此暴戾,指不定哪——”
話的人是金嬤嬤。
她話還沒完,突然從而降一個冷麵男人。男人目光陰冷地注視著她,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她認得這個男人,這是趙使臣的隨侍之一。
隻是金嬤嬤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長得這麼平凡的男人,生氣起來竟然如此可怕。更可怕的事他走過來後二話不,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地把她提了起來……
金嬤嬤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嗓子直接啞了。雖然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眼下這船上,身份地位最高的是江容。她若是想活命,也許隻能把江容引出來。
她飛快地朝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卻被嚇得戰戰兢兢,什麼也不敢,什麼也不敢做。
金嬤嬤隻好自救,勉強求了幾聲饒。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求饒時,那隻手好像鬆了幾分,似是在故意給她搬救兵的機會。
過了沒一會兒,她好像又聽到了身後的開門聲。
門方一被打開,李晨瀚便鬆了手,金嬤嬤順勢摔在地上,捂著喉嚨猛咳嗽。被猛地嚇了這麼一次,她咳嗽都不敢太用力,怕再一次觸怒那個惡鬼般的男人。
她的餘光看到江容的裙擺,不知道該不該跟江容告狀,也不太敢和江容告狀,更是沒來得及和江容告狀,就聽那行凶的男子對江容道:
“公主殿下,這個惡婦在背後嚼您的舌根。”身高八尺的男人告起了狀。
這是李晨瀚人生第一次告狀,卻半點生疏都無。反而像是這方麵的能手,叫江容暗自挑了挑眉。
江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萎坐在地上像丟了半條命一樣的金嬤嬤,很快就猜到了個大概。
“是本宮管教不周,叫大人見笑了。”
她不吝嗇地給了李晨瀚一個淺淺的笑容,就馬上垂眼去看金嬤嬤,琢磨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沒發現李晨瀚的眸色變化。
李晨瀚眸色深了深,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像是在注視他覬覦已久卻得不到的世間至寶。
歡喜,喜愛,還有一絲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貪婪。
她在他眼前,觸手可及。他隻要稍一伸手,就能把她摟入懷中肆意寵愛。
她應該是健康快樂的。
等回到晉國,他要好好養著她,讓她和以前一樣快樂。
此時此刻,江容沒注意到他,青梔和跪在地上的那群女人都不敢看他,李晨瀚稍稍放肆地打量了江容一會兒。
隻見她那雙漂亮的眸子裏雖然泛了一絲冷意,仔細觀察卻能發現那絲冷意並不曾到達眼底,他一看就知道她是裝出來的。
但是這樣的眼神,騙這群長舌婦卻沒有半點問題。
仗著有一層假的臉皮遮擋,李晨瀚放縱自己微微勾起一邊嘴角,平凡無奇的臉上,頭一回出現這種淺之又淺的笑容。
他已經忘了,就在剛才,他還頭疼得想要殺人。
少女神情冷冷,看向金嬤嬤。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還不快起來?”
也許是她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人和人之間過於平等,以至於她話時都沒什麼架子。明明是用責備的語氣的話,聽起來卻更像是在打鬧。
也難怪這群仆婦在背地裏對她如此不敬。
思及此,他終於舍得把目光從江容身上移開——其實也是怕看得久了被江容察覺——轉眼看向金嬤嬤。
金嬤嬤不知怎的,突然打了個寒顫。
她不敢起,跪在地上朝江容磕頭,連呼“公主恕罪。”
察覺到江容似乎有話要對金嬤嬤,李晨瀚非常識趣地告了辭。這一次,他還是往甲板那走了過去,又故技重施,跳到二樓繼續偷聽。
聽到響動後也跟著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在一旁圍觀了全過程的趙信:“……”
趙信眼觀鼻,鼻觀心,和江容打了個招呼,十分識趣地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江容表現出“有話想對金嬤嬤/想私下裏教訓金嬤嬤”,其實都是裝給李晨瀚和趙信看的,等他們兩人一走,她隻看了金嬤嬤一眼,什麼話都不想多。
和傻子講道理太費神,有這個時間,她還不如多聽青梔講兩個道消息。
反正都已經離開越國皇宮了,金嬤嬤這邊完全不需要她再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