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恪正抱著孩子看著天闌珊的背影發呆,琢磨著自己哪裏來的桃花。他甚至考慮要不要去問問穀雨和穀風。但礙於麵子,他又有些猶豫。“嚴公子,奴婢海蘭花。不知公子可要在宮廷裏四處走走看看,奴婢也可為公子引路,小小姐也需要照顧。”聽見有人說話,嚴恪驀然回首,看向說話的人,自是看出來她說話的八麵玲瓏,是個聰明的女子,隻是看她的衣飾品階,處境倒是不如何,看來是想借他之手往上爬。思及此,嚴恪溫和一笑。“嗯。正好陪彩瑛四處走走。”嚴恪沒有拒絕。或者說,能順手幫人一把的事,當然,隻限於聰明人,他一般來說都不會拒絕。若是不聰明的人,他就是幫了那人也活不長。因為他知道,聰明人落得那番境地不過是缺了一個成長的契機,而他從不吝嗇把這個契機給別人。海蘭花心下一喜,麵上卻不顯,而是專心為這位風姿絕世的公子介紹著王廷,時不時還會投其所好,帶他去小孩子喜歡玩的地方。這就是海蘭花的精明之處。心有愛慕,卻隻字不提,在男女最開始的相遇處於有距離而又朦朧好感的位置,無疑是最讓人心動的。嚴恪帶著懷裏的彩瑛玩的也很開心,但他還是有些鬱悶,雖然偶爾會折花給她玩,或者有漂亮的樹葉,但這孩子最近總喜歡抓他的頭發吃。海蘭花站在一顆芙蓉樹下,微風吹動她的衣擺,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如仙如畫,但她漂亮的眼睛始終注視著樹上的那個人。一身蒼青色的衣袍,仿佛把蒼穹最原始的顏色都熔煉了進去,他站在那裏,天空便是讓他的背景,衣袍翻飛,他如同和他上方的天空融為了一體一般,周圍的大簇大簇的芙蓉花層層疊疊開放,花團錦簇,而他就站在那中間,宛若神人。唯一能讓他展露出溫柔的也就是那個在他懷裏趴著又試圖去采樹枝上的小嬰兒了,仿佛他手中的人兒就是他的公主,他的世界。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溫柔多麼讓人容易讓人溺斃其中。海蘭花眼裏的光芒更加璀璨了些,這個人即使是無意間流露出的風華,亦是絕代,讓人著迷。她想,唯一能和嚴公子相比的人,恐怕就隻有王座上聖潔無雙的王樂。至於緋蓮,海蘭花從未把他放在眼裏。海蘭花有著高等的容貌,自然要追求更高等的榮譽和品階。“阿恪,別鬧,上麵危險。”清淡出塵的嗓音從後方傳來,伴隨著清淺的腳步聲,海蘭花下意識回頭,身體比大腦卻更先反應過來的跪伏在地。“見過王。”海蘭花如今絕對服帖的跪伏在地,如同地麵上一朵開到盛豔的花朵,妖豔而奪目。但是這奪目在緋蓮的眼裏就有些刺眼了。嚴恪聽見聲音,抱著彩瑛落在地,卻奈何落了一地紛飛的花語,將他的身影淹沒,原來是小彩瑛小手扯著樹上的花瓣不放,最後被嚴恪帶到地上竟是扯落了大量的花瓣,小家夥打了個噴嚏,然後咯咯的笑了。西夏王一身白袍金龍淡若雲海,銀質的冠冕落在他的發上,代表了他所負有的權力和責任。緋蓮陪在西夏王身邊,一身緋紅衣袍灼人而炫目,兩個人容貌絕世,一個出塵,一個妖冶,站在一起卻是異樣的和諧。打破了和諧的是西夏王,他上前幾步,輕輕抬手,雪白的指尖撚起嚴恪黑發上殘留的花瓣,隨意撥開,卻被一個小家夥抱住了指尖。太過柔軟的溫度,讓西夏王下意識沒有掙脫。嚴恪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兒,又看了一眼表情溫柔的西夏王,驕傲的開口說道,“看來這個小家夥挺喜歡你。”就像是被他的女兒喜歡,是一件很驕傲的事。“孤王一直挺討人喜歡。”西夏王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明,嚴恪卻知道他想起了成王之前的事情。那時的西夏王還是一個沒有任何依靠的皇子,卻有一張同他死去的母親一樣豔絕天下的臉蛋。但這份美麗給一位孤苦無依的少年帶來的絕不是禮物,而是被人覬覦的殘忍。誰能想到如今聖潔如斯的西夏王,在嚴恪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正躺在他兄長的懷裏,隻差一步,他就失了最重要的東西。但也因為那一步,嚴恪救了他。如今看見西夏王想起舊事,嚴恪卻不好說什麼,心思一動,直接把懷中的小彩瑛塞進了西夏王的懷裏,然後滿意的就拍手離去。西夏王要是照顧不好他的女兒,他分分鍾教西夏王重新做王!西夏王第一次抱著懷中軟軟的小生命,溫和而漠然的麵上頓時浮現了幾許無措,但他第一感覺就是她太弱小了,弱小的仿佛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一般,但是她卻那麼需要嗬護,在未來的某一天,她會成長的比現在還要強大。這就是生命輪回的更替。總有新生命在生長,也總有舊生命在死去。“咿呀!”小彩瑛轉著眼睛好奇的看著這一切,包括眼前的叔叔,她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黑色頭發,伸出小手抓住,然後扯了扯,咯咯的笑了。西夏王看見她的笑容,對她也更加寬容。緋蓮看見那小女嬰如此占著王的懷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渴望了一生,追逐了一生的東西,居然被這小家夥輕而易舉的得到了。緋蓮移開目光,看向地上的女子,的確很美。“你是海蘭花吧?”海蘭花心裏一驚,還沒說話,就聽緋蓮一句話就把她打入了地獄永世不得翻身--“在王的宮殿擅離職守,其罪當誅。但念你年幼,放你一馬,若是再犯,直誅九族。”海蘭花咬牙,把心裏所有的不甘和屈辱咽下,“謝緋蓮公子!”“起來吧。”緋蓮上前一步,似要扶起她,卻是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話,“莫要高看自己。配不上就是配不上,沒有其他理由。”緋蓮看見海蘭花漂亮的臉蛋上閃過扭曲的怨恨,心裏嗤笑,不過又是一個愛慕者而已,但他處理的已經沒有情緒了。他這些年,最擅長的,也就是處理這些。卻說嚴恪離開之後找了一個隱蔽處,拉出了躲在暗處的穀風,然後握拳輕咳,聲音一本正經的說,“穀風。”“主子有何吩咐。”穀風麵癱的臉上還是麵癱。“咳!”嚴恪似乎有些掛不住麵子,但還是不恥下問了,“你幫我調查一下我在外的桃花有哪些。”穀風麵癱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縫。嚴恪猶豫了一會兒,“你把名單列一下,如果沒有的話我會更高興。”然後他暗自咕噥了一句,“雖然下場會很慘烈。”穀風的麵癱臉徹底碎裂,繃不住了。然後他十分盡職盡責的說道,“請問主子對桃花的審判標準是什麼?”“標準?”嚴恪的臉罕見的出現了茫然,然後他握拳,“你覺得是桃花的都寫上。”反正肯定不多,嚴恪這般想著。然而在日落之前,穀風捧著厚厚一摞紙,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嚴恪的臉頓時驚悚了,然後發現自己身邊的低氣壓,他就更加驚悚了。“主子,這是總桃花數量列表。一共三千六百二十一朵。”嚴恪茫然臉,“不應該啊!我怎麼會有那麼多爛桃花?”“嗬嗬…”天闌珊低笑,看著嚴恪不敢說話,她又抿唇含笑看向穀風,難得沒有發作,“你叫什麼名字?”“暗衛穀風。”穀風把手上的一摞紙奉上。“穀風?”天闌珊卻笑了,“怪不得你和穀雨長的一模一樣。若不是那家夥身上有我送的福袋,而你沒有,我都沒看出來你們是兩個人。”穀風沒有說話,見嚴恪呆愣臉,不由為他默哀三秒鍾。“你給我說說他最近的桃花是誰,我倒要看看我在的時候他去哪兒招了桃花。”天闌珊的笑容讓嚴恪頭皮發麻,他認真盤算自己的桃花,然後鬆了口氣,明明沒有嘛!穀風一頓,“是今日還是昨日?”“好!很好!看來這兩天我在的時候你也沒閑著啊!”天闌珊笑的越發歡快,然後點了點那厚厚一摞紙,“就說今天的。”“一個叫做海蘭花的宮女,長相極美,但處境極其不好。”穀風三句話就把海蘭花的一身概括了出來。“噢?”天闌珊鼻音上揚,似乎勾著無窮無盡的魅惑,“說說看,他是怎麼招桃花的?”下藥自然要從源頭下!穀風琢磨了一會兒,然後老實的說,“一笑傾城。”天闌珊一愣,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他笑的時候,就連她都不能免疫,更何況其他人?“以後不許在外麵笑。”天闌珊拂袖離開,“今晚你陪彩瑛睡吧。”嚴恪剛剛掛起的笑容一下子僵硬。然後欲哭無淚的看著穀風,眼神極為幽怨,嚇得穀風往後謹慎的退了一步,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口。“屬下並無意成為主子的第三千六百二十二朵桃花。”嚴恪的臉一下子完全僵硬,然後仿佛聽見呲啦一聲,有什麼開始碎裂,劈裏啪啦落了一地,嚴恪覺得自己可能再也笑不出來了。“阿恪。”清雅出塵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如同梵音一般洗滌人心。嚴恪僵住,回頭,幽怨臉,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小彩瑛在西夏王身上伸手求父親抱抱,一雙大眼睛天真而無邪,嚴恪把人接過來。小家夥立馬抓住了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