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搖望含光(1 / 2)

天闌珊過得順風順水也不過就是嚴恪的相像罷了,在他看來,天闌珊是不可能來這南陽之地的,他當初之所以會人塗山半道上折來南陽,便是聞得了這織鏡的消息,所以才會尋了過來,至於那拜托乞丐給他的銀子,想來是那位相熟之人不好意思直接給他些幫助,所以才出了這麼一個法子。不過,嚴恪是一個很清高的人,即便落魄也絕不會為五鬥米折腰,就算不折腰,他也不會取嗟來之物,這是一個人的尊嚴與傲骨,所以他也不會想到,那些幫助,其實是他以為的,遠在金陵皇城的天闌珊所想經帶給他的。河水潺潺流動,天寒地凍的季節裏河麵上散著梟梟餘霧,那霧色,更像是初開的水麵泛開的水汽,此河相通南北,南北的氣候又不一樣,所以這條河即便是深冬的時候,河水也不如旁的河流那般冷,嚴恪忽的想起天闌珊每到深冬就會凍出繭子的手來。織鏡凝著發呆的嚴恪,笑問:“怎麼了?可是這河水太冷了?”“無事。”他垂眸,取了一個藥罐子細細刷了起來。而一直被嚴恪以為的天闌珊,此時已經出了南陽縣直奔那條南陽與金陵城必經的大山:南陽山。她一襲衣衫破破爛爛,隻是那張麵卻生得甚好,此時夕陽已經暗下去了,山林裏有冷風在呼嘯,天闌珊牽著馬,哈著霧氣,凝著那最後一抹夕陽裏如火般的山脈,朝身旁的新桃道:“我們是不是來得太過著急了?眼下要怎麼辦?”她以前會武功還好,可是如今卻是個什麼也不會的,相爺贈她的簪子又被相爺取了回去,天闌珊眼下手裏就隻剩下了一把赤霄小匕首了,可是這小匕首可近攻不可遠戰,要來用處似乎也不大啊。山林裏有琴聲響起,遠遠的風中攪著低低的歌聲,天闌珊將那哥聽得真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靡靡,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那聲音宛如空靈,幽幽的散發在山林裏,山林的深處是一望無際的白雪與黑夜,新桃站在她的身旁,防備的瞧著那山林,天闌珊騎在馬上,瞧著不斷被風吹拂的樹林,那風掃落了樹上的雪,落在地上,發現清晰的聲響,天闌珊哈著氣,咬了咬牙,朝那山中吼道:“我乃新任縣令!爾等土匪給我聽著,我要上山,和你們老大談判!”新桃緊握著手中的暗器,目光如火般凝著那南陽山。南陽山裏瞬間舉起了幾個火把,那聲音驟然而停,一位白衣姑娘背著一把焦尾琴緩步而來,她的臉上戴著半邊麵具,另一邊臉上是小麥色的皮膚,這女人的身形很好,夠高,而且身段很有力量,隻是氣質裏混合著一股複雜的淑雅發,她靜靜站著的時候便讓人生出憐惜之心,可是張口說話時……“將她帶回去,做不得大哥的壓寨夫人,做我的壓寨夫,倒也可。”她聲音低和婉轉,宛如空靈之音,天闌珊聽著他的話瞬間風中淩亂。“不是,姑娘,我的意思是說,我要上山與寨主談判,這些年關於南陽山黑風寨與陌南城的事情……”天闌珊忙解釋。這姑娘緩步而來,瞧著天闌珊那雙眼亮的眼,忽的笑了,那半張看不見臉的麵具之下,不知又是一塊怎麼樣的皮膚呢?天闌珊有些好奇,但是也沒敢開口說幹什麼。新桃將手中的暗器藏了起來,朝那姑娘道:“我家大人親自前來商談,你豈能如此無禮。”“無禮?來而不往非禮,你尚未來,卻要說我無禮,那麼你的禮字,又在哪裏?”她凝著新桃,眼底透著意味不明的光,天闌珊忙上前來打和:“好了好了,還是先上山吧,到時候我自與你們寨主說清楚。”“請。”這姑娘領著天闌珊往前走,繞過七彎八轉的雪山,又穿過了一些小橋廊,終於見了那黑風寨,天闌珊瞪著那黑風……寨,有些傻眼,這!與其說是個寨子,不如說是個皇宮更好些,那紅牆黃瓦,那雕梁畫棟無比精致的格局,那亭台水榭與小橋流水,甚至於那九曲回廊上麵的精致花雕都好看得恰到好處。那三米六高的宮殿大門刻寫著莊嚴,隻是這大門之後的宮殿,若是與金陵的比起來,卻又小了許多,畢竟有哪家的宮殿會在城牆之後又將宮殿修得跟普通的屋子一樣。她抬頭,瞧著那個牌匾,覺得字眼有些眼熟。那是華瑤宮。“怎麼?嚇著了?”她語氣溫和,凝著那牌匾,透著幾分笑意。要不動聲色的在這麼個地方修一個皇宮,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天闌珊無法想像,她也不敢想像,為什麼這麼一個山水俱佳卻山勢險峻的地方會修有一個宮殿!“是,這個地方,怎麼會有宮殿?你們也太大膽了,若是讓皇……皇上知道了,那到時候可就麻煩了。天闌珊也覺得這群人實在大膽,竟然敢住進這宮殿裏麵。她笑道:“此宮殿如此高的城牆,是為防野獸,更何況,這也並非是我們所修建的,而是宮中人修建,我們隻不過是加固了一些罷了,請吧。”天闌珊跟著她入了華瑤宮,宮內牆角開了數枝梅花,紅紅豔豔的開在那白色的牆角,甚是好看。翹起的屋簷角落掛著風鈴,風一吹便叮吳小姐作響,在那正殿裏坐著兩個人,看那模樣,似是在下棋,那大殿的偏殿裏擺著一個塌塌米,這兩個人就在偏殿裏下棋,梅花插在他們身旁的白玉瓶子裏,那執黑子的人一隻條腿曲著,那隻執棋子的手擱在腿上,一副懶散隨性的模樣,大冬天的,他穿得不多,反觀他對麵的那人就穿得很多了,身上衣袍裹得嚴嚴實實,還坐在碳盆邊,執了白子的手不似武者那般粗大,倒像是一個文人墨者一般,細長,白皙,且骨節分明。天闌珊跟著這位姑娘來到二人身旁,她會做在這四方矮桌的另一邊,瞧著天闌珊笑道:“不知南陽縣令名姓?”天闌珊一撩一袍坐了下來,朝她笑道:“姓…樓,名微。”執白子的人落子微頓,終於望向天闌珊:“哪個樓,哪個微?”“啊,婁草的婁,威,威儀的威。”天闌珊突然意識到,這山下的人似乎對樓這個字很敏感,據說這個樓姓,好像是出自於樓蘭氏?曾經好像聽說是個很了不得的仙境,後來也不知怎麼的了,那樓蘭國也就憑空消失了。天闌珊甚至有些懷疑她師父,是不是那傳聞中的樓蘭國裏極了不得的一個人,隻是當時的樓無痕解釋,不過是見了樓閣,便取姓樓字,並無旁的深意,所以如今天闌珊草草的想一想也就罷了。“縣令衣著如此前來黑風寨,可有要事?”這白衣溫雅的公子,落了子,抱著他手裏的那個湯婆子,有些詫異於天闌珊的冷靜。天闌珊的視線在屋子裏麵打量了一圈,此時屋子裏麵正是張燈結彩,入目哪哪都是紅梅色,天闌珊想著,大約是因為今天晚上要大婚的緣故,所以這裏總是人來人往的在收拾東西,不過,那些人都是動作輕輕的去,動作輕輕的來,並不曾有任何過大的響動。“呃,不瞞二位,在下前來走馬赴任,不知在下的妻子竟也追了來,如今聽聞愛妻被諸位留請於此,所以特來接她回去。”天闌珊學聰明了不少,她也不直接說她要來打土匪的,嚴恪曾經告訴過她,你若是懟不贏敵人,便要退而居之,然後找個能懟死敵人的人來懟敵人,這叫明哲保身之道。好吧,嚴恪的原話不是這樣的,但是也差不多,以天闌珊這腦子,能記住這些便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天闌珊抹了一把臉,臉上的灰被她給蹭得到處都是,黑風寨寨主落了黑子,幽幽的瞧著她:“你說是你妻便是你妻?縣令大人莫不是覺得我這黑風寨是個風水寶地,你想怎樣就怎樣?”“寨主能做了土匪頭子,我知道你也不怕朝庭,所以我也不打算用朝廷來說話,我此番前來,就是為了接我妻子。”天闌珊有些著急,表麵上還要學著嚴恪曾經不動聲色的模樣,她忽的有些悲傷,不管嚴恪的身旁有誰了,不管他是不是與她遠隔千裏之外,她這一生,都要受到那個叫做嚴恪的人的影響了。若是她當初不曾踏破屋頂,若是她當初不去盜相府,若是她當初不下山,若是她當初不闖禍,不會害得師父身中劇毒,是不是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一些?如今也不會落了個這般的局麵。她的活著,已經沒有那麼多的快樂了,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變成了一種慣性,這種慣性就如同每日的清晨,天空都會出現一把利人,劃破黑暗,引得天空的朝雲就像是被撕裂的傷口一般,奪目而絢麗多彩,這些美,都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今日不會痛苦,來日方長。也必會有痛苦的那一天,那一月,甚至於那很長的一段時日。這姑娘端坐於天闌珊的對麵,動作優雅的泡著茶盞,淡道:“你所說的那位夫人,不知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