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餘盛武厲聲質問。

官澤垂在袖下的手捏得死緊,指甲狠狠的嵌入手心裏,官澤抬眼看向憤懣的餘盛武,麵上依舊是那幅古井無波的模樣。

“哦?”官澤幽幽出聲:“你倒是查得清楚。”

餘盛武忽然大笑起來。

“罷了罷了,”笑完之後餘盛武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了怒火,目光直視官澤:“既然你執意不告訴我,那我也不勉強了,我未能護住他,又有什麼臉麵再見他,官澤你記住,咱們兄弟再無情分,日後,你作你高高在上的王爺,我作我普普通通的驃騎將軍。”

官澤心中一痛,喉結上下動了動,卻沒說出話。

餘盛武從懷裏掏出個絹帕包裹的東西放在桌上,垂下眼皮望著它:“這是木果糕,他生前說從未吃過,特意托了我帶來給他嚐嚐,我來晚了,他沒能吃著,你既不告訴我他葬在何處,就替我給他帶去吧,順便和他說,他托我做的事我已經做了,讓他好好走,不要自責,那些事不全怪他,讓他多高興高興,多笑笑。”

官澤也將目光放在木果糕上,沒說話,垂著的臉看不清表情。

“官澤,從小到大我總輸給你,贏得時候少,但這回,是我贏了,我猜,他臨死,最恨的人,是你。”說完,餘盛頭也沒回的大步離開了王府。

直到餘盛武徹底離開王府,官澤才邁著沉重的步子打開餘盛武放下的絹帕,裏麵包裹著三塊木果糕,木果糕鬆軟,可這三塊卻完好無損,餘盛武那個糙漢子能這麼小心翼翼的千裏迢迢的把它們帶回京城......官澤蓋上絹帕,把它拿到手裏移步後院。

陳林園的走廊被加高得誇張,莫說掉下去,就算是想跳下去也得費一番功夫才能爬上去,安全倒是安全了,隻不過醜的很,再往湖裏一看,原來花花綠綠的金魚錦鯉全都變成了可以吃的草魚鯉魚,在往裏走,原先那大片花園俱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果園,現在的天氣,樹枝上都開著各種各樣、各種顏色的花兒,細細看去,竟然是桃樹最多,開得桃花也最美。

官澤拎著包裹七拐八拐的在果園裏穿梭,不一會就到了果林深處一塊開闊的地方,那裏赫然種著一棵小樹苗,定睛一看,竟是一棵小小的桃樹苗。

官澤也不嫌棄泥地髒,盤腳坐在桃樹苗跟前。

“方才你認的大哥來了,給你帶了木果糕,”官澤一邊細細低語,一邊將木果糕打開放在桃樹苗下:“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和我說,高興了不說,難受了也不說,卻和餘盛武說得熱鬧,我都不知道你想吃木果糕,還有聚客商行的事,你這個小子,不該是先來找我才是麼?大小我也是個王爺,比他個小小的驃騎將軍厲害不知道哪裏去,”官澤說著說著苦笑:“罷了,恐怕那時候你說了我沒準還罵你呢,罵了你你又躲著我,我那時候笨,不知道早就看上你了,看你和餘盛武好隻知道生氣,卻不知原來是吃醋了。”

官澤把木果糕擺在桃樹苗下,從懷裏拿出一個荷包細細摩擦:“昨日我去聽文先生說書了,這次文先生說的書是他才寫的,新鮮得很,你一邊吃著我一邊說給你聽,話說......”

微風拂過,抑揚頓挫的說書聲從果林裏傳來,直到很久很久過去,聲音才漸漸小了。

官澤說了許久,聲音有些沙啞,伸手輕撫被微風吹拂而晃動的樹苗枝丫,柔聲笑道:“聽了書這般高興?”

風又大了些,樹苗晃動得越發的厲害,官澤輕歎一口氣。

“寶華,和你打個商量,今晚上讓我看看你可好,你呀,一走就是好幾個月,我都許久沒瞧見你了......”官澤頓了頓,心頭微顫:“餘盛武難道不明白,我比誰都清楚,你最恨的人是我麼?寶華......別日日都讓我看見你倒在血泊中......我實在.....”官澤將荷包抵住額心:“實在.....害怕了......”

那棵桃樹苗,是官澤親手從張家老宅移栽到王府裏的,老宅裏唯一幸免的是那幾天家中有事回去的廚娘,官澤再回老宅的時候偶然遇到她,她跟官澤說,這棵桃樹苗是四爺親手種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隻是剛剛好晚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