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隨同他前來廖家收取錢糧的十一個人已經均告當場斃命,隻留下了他一個人。
“冬至哥!這家夥如何處置?!”
眼下的廖冬至,儼然成為了這夥年輕漢子的領袖和主心骨。
“媽的!這家夥不是要我們廖家好看嘛!老子先讓他死,然後去黃家大屋,殺了他全家!”
“去!牽四條水牛來!”
四條被廖家全族精心喂養的水牛一個個俱都是膘肥毛亮,巨大的水牛角被摩挲的油光水滑,看得出,這是廖家人的命根子一般。
“你要牽我家的牛,我就讓我家裏的牛牯送你上西天!”
水牛們都套上了下地耕田時候的犁杖,隻不過,今天將犁杖取了下來,把繩索都牢牢的拴束在了黃扒皮的手上、腳上。
“這個,是謝謝你浮收我家兩倍錢糧的!這個,是感謝你收火耗收到五錢銀子的!這個,是感念你把謝家的一千多畝田地都飛灑到我家的!”
一邊往黃扒皮的手上、腳上拴著繩索,後生們一麵連踢帶罵的**著心中的仇恨。
“四毛哥,那這個是什麼?”
一個半大小子舉著一根繩子有些遲疑的看著廖四毛。
“沒什麼了!就感謝他打了咱們阿公!等咱們收拾了他,就去他家,送整個黃家大屋的人上西天去見佛祖!”
“誒!聽說黃家的幾個妹崽長得很乖哦!咱們要不要幫著疼一下?”
被血腥刺激的兩眼通紅的人們大聲交談著絲毫不掩飾自己下一步將要進行的暴力活動。
四條牛繩被拉的筆直,緊緊的拴在了黃扒皮的四肢上,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從圍屋內跑了出來,手中舉著一掛鞭炮,“四毛哥,冬至哥,這個,拴在牛尾巴上,就像唱戲先生說的那樣,火牛陣!一下子就要了他的狗命!”
“阿才!你個傻小子!這樣不是太便宜他了?!”
廖四毛數落了阿才幾句,朝四下裏揮了揮手,牽著牛的人們開始拉著牛繩緩慢的向前移動,慢的仿佛是在將吃飽喝足的牛隻牽出來溜溜食一樣。
“冬至哥!冬至哥!不好了!”
一個廖家的大腳妹子從圍屋裏氣急敗壞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阿公!阿公!”
廖四公見兒孫們辦了如此滔天大事,左右有些想不來,趁著兒孫們在外麵大開殺戒,竟然悄悄的回到圍龍屋裏的祠堂上,解下了腰帶在房梁上懸梁自盡。
當廖冬至等人衝進祠堂,老人已經氣絕身亡。
祠堂的供桌上留下了老人的遺言。
“已經犯了殺官的大罪了,要麼就快點跑,要麼就殺人放火受招安!”
廖四公在生命的最後依舊為家族的傳承指明了方向,要麼,趕快逃了,免得官兵來了之後滿門抄斬,斷了祖宗香火;要麼,就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走到官家不得不招安你的地步。
“四毛!”
眼下的廖冬至已經成了廖家的當家人。
“冬至哥!”
“你騎上這頭騾子,趕快去梅縣,到縣城東門外的南昌元米號,到他們的後院找吳標,就說我讓你去找他的。告訴他,老子廖家要在五華起事抗糧!他要是看大家都是客家人願意來幫忙,我就和他大碗喝酒大塊吃他娘的肉,大秤分金銀!”
在冬曰的陽光下,禾坪上一攤攤鮮血和殘肢碎肉顯得那麼的刺眼。
正午時分,距離廖家祖屋二十裏的嘉禾圩突然冒起了一個個火頭,接著便是哭喊聲,慘叫聲,喊殺聲不斷,圩子中央的黃家大屋內,一個個男丁的身體被各式各樣的武器或刺或砍,已經都不再是完整的了。
幾個黃家的女人哭喊著試圖躲避男人的侵襲,但是在幾個男人的圍攻下已經是無路可逃。
五開間的堂屋內,腰間插著刀的漢子們出出進進,將一箱箱的金銀錠子、銀元堆在房簷下,而南中通寶則是被人毫不顧忌的丟得滿地都是。有人在比量著從箱子裏翻出來的綢緞衣服是否合身,還問著旁邊的人,我穿這身像不像財主?
水磨青磚鋪成的甬道旁邊,幾簇火堆正在熱情將人們丟進去的一本本賬冊、契約、文書、錢糧簿子變成熱能和光能。
從穀倉裏搬出來的一袋袋的稻穀被人們搬到了大門外,隨意的堆在門前,就在石頭獅子的兩側,架起來七八口大鍋,鍋裏滿是泛著花的熱水,幾口肥豬被宰殺之後迅速的開膛破肚,丟到鍋裏褪毛。
一旁有人在那裏高聲的嚷嚷著,“吃大戶嘍!吃大戶嘍!”一邊嚷,一邊就把手中的一把把銅錢朝著街道上撒去。引得周圍的人越聚越多。
廖冬至也換上了一身從黃家抄出來的錦袍,顯得頗有威嚴氣度。
手中卻與服飾極為不相匹配的依舊握著那把大柴刀。
“冬至哥!四鄉裏與咱家有親戚的家人都送過話去了,有七八家表示不管,其餘的人家都來了!兄弟們問下一步怎麼打算?!”阿才充當了臨時的通信兵的角色,仗著腿腳麻利,往來傳遞消息。
“來了多少人?”因為興奮、激動,或者是因為殺戮帶給人的感官刺激,讓廖冬至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沙啞。
“怕不是有千把人了!?”
“告訴外麵的,趕快下米煮飯,大家吃飽喝足,去謝家!”
十幾年來,謝家圩的地主謝家,一直將自家的土地山林人丁銀飛灑在各處客家人的頭上,今天這筆賬也是到了一個結算的時候了。
這邊正在說話,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廖家的一個子弟滿嘴是血不住的吸著冷氣在那裏蹦跳著,口中含糊不清的指著一個女人大罵著。一邊罵,一邊用草叉的叉杆沒頭沒腦的抽打著。
“怎麼回事?!”
“冬至哥,十七哥和那女的親嘴兒,不想被那女人咬了舌頭,差點沒把舌頭給咬斷了。”
“沒出息的東西!你褲襠裏的那泡尿就那麼著急出來?!”廖冬至朝著自己的十七弟沒頭沒腦的一通臭罵,罵的捂著嘴咿呀不語的老十七實在忍不住了,開口為自己辯解。。
“冬至哥,您也別光是訓斥我一個!那五哥進了黃家大屋啥事都沒幹,先是睡了黃扒皮的兩個姨太太,跟著就把黃扒皮老娘供奉的一尊菩薩給搶走了,逼得老婆子登時就跳了井,也不見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