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殿周圍,樹立著用來防範流矢的繩網。繩網外,手執虎槍、八旗長槍,腰懸佩刀,斜背著火銃的噶布什賢兵們身披三層甲胄,盔明甲亮目不斜視的排列兩行,往廣寧城方向排出去遠遠的。繩網外,跪著以明朝太子少傅、左都督、錦州總兵祖大壽為首的錦州降臣,有太子少傅、左都督總兵祖大壽、董協、祖大樂,總兵祖大弼。大同總兵王樸、山西總兵李輔明、副將高勳、祖澤遠等人,低著頭等候召見。此時清朝的鴻臚寺衙門尚未成立,有一禮部漢人官員向大清門的降臣們高聲傳宣:“祖大壽等諸文武降臣朝見!”
祖大壽叩頭,高聲奏道:“罪臣祖大壽謹奏!臣有數罪當死:往年被陛下圍困於大淩河,軍糧吃盡,吃人,快要餓死,無計可施。不得已向皇上乞降。蒙皇上不殺,將臣恩養。命臣招妻子、兄弟、宗族來降,遣往錦州。臣到錦州之後,不惟背棄洪恩,而且屢次與大軍對敵。今又在錦州被圍,糧食已盡,困迫無奈。方才出城歸順。臣罪深重,理應萬死!”
隨即禮部官員傳出皇帝口諭:“祖大壽所陳,也算明白道理。爾之背我,一則是為爾主,一則是為爾的妻子、宗族。可是得到你以後決不殺你。朕早就懷有此心了。朕時常對內院諸臣說:‘祖大壽必不能殺,後來再被圍困時仍然會俯首來降。隻要他肯降,朕就會始終待以不死。’以前的事兒你已經追悔莫及,也就算啦。”
明朝副將祖澤遠也跪在大清門外奏道:“罪臣祖澤遠伏奏皇帝陛下:臣也是蒙皇上從大淩河放回去的,臣的罪與祖大壽同,也該萬死!”
皇太極命禮部官員傳諭:“祖澤遠啊,你是個沒有見識的人。你蒙朕放走後之所以不來歸降,也隻是看著你的主將祖大壽行事罷了。往日朕去巡視杏山,你不但不肯開門迎降,竟然明知是朕,卻特意向我打炮,豈不是背恩極大麼?爾打炮能夠傷幾個人呀?且不論爾的杏山城很小,士卒不多,就說洪承疇吧,帶了十三萬人馬,屢次打炮,所傷的人究竟有多少?哼哼!……朕因爾背恩太甚,所以才說起這事。朕平日見人有過,明言曉諭,斷不念其舊惡,事後再加追究。豈但待你一個人如此?就是地位尊於你的祖大壽,尚且留養,況爾是個小人,何用殺你!你正當少壯之年,自今往後,凡遇戰陣,為朕奮發效力就好啦。”
祖澤遠和他的叔父祖大樂都感激涕哭,同聲說道:“皇上的話說得極是!”
緊接著,又是大同鎮總兵王樸與山西鎮總兵李輔明上前跪拜,闡明自己的額罪行和投順大清的一片真心。這兩個總兵,原本打算賣了吳標和模範旅之後,能夠用同袍的頭顱和鮮血鋪就一條逃回寧遠的道路。但是卻被進城之後的多爾袞強行繳械,將兵馬收攏到了一處。沒奈何之下,隻得與祖大壽父子兄弟一道北上來見黃太吉。
不過,黃太吉軍中卻也有這二人的不少熟人。便是那晉商八大家在遼東的掌櫃們。其中有不少人還是王樸同族,論起輩分,各自有一番稱呼。在這些人的努力勸說之下,王樸和李輔明各自打定主意,降清!
一番禮儀表演之後,黃太吉傳出旨意來,對新降人好生嘉勉了一番。文武新降諸臣都叩頭謝恩,然後起立,在禮部官員的導引之下,到了帳殿前,在鼓樂中行了三跪九叩頭的朝見大禮。樂止,皇太極召祖大壽、祖大樂、祖大弼、王樸、李輔明等五人進入殿內。等他們重新叩頭畢,黃太吉命他們坐於左側,賜茶,然後靠秘書院的一位官員翻譯,向祖大壽問道:“我看你們明主,對於宗室被俘。置若罔聞;至於將帥率兵死戰,或陣前被擒,或勢窮力竭,降服我朝,必定要殺他們的妻子,否則也要沒入為奴。為什麼要這樣?這是舊規麼?還是新興的辦法?”
祖大壽心中叫一聲苦。“你哪裏知道那位崇禎皇帝的狠辣之處?若不是帶兵將領們為了防備有這一手,又何必豢養那麼多家丁?!”但是他又不能不回答,隻好跪下回答說:“昔日並無此例。今因文臣眾多,台諫紛爭,各陳所見以聞於上,遂致如此。”將黑鍋丟給了那群隻會打嘴炮不知道戰場艱難的文官頭上。
黃太吉點點頭接著說:“今日明國的文臣固然多,遇事七嘴八舌議論,可是在昔日,文臣難道少麼?究竟原因隻在如今君暗臣蔽。所以枉殺多人。像這種死戰被擒的人,還有迫不得已才投降了的人,豈可殺戮他們的老婆孩子?即令他們身在敵國,可以拿銀子將他們贖回,也是朝廷應該做的事,何至於將他們的老婆孩子坐罪,殺戮充軍?明國朝廷如此行事,無辜被冤枉濫殺的人也太多啦。”
說到這裏。黃太吉努力轉過身子,將視線對著王樸和李輔明二人:“你二人能夠在明軍陣中幡然悔悟。帶人來歸,足見忠心。朕已下旨意給範永鬥等人,務必要庇護爾等家小平安。至於說田園財產,金銀細軟,明國在彼,可隨時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