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六、王安石把宰相讓給了陳升之(1 / 3)

夏天裏發生的事,作為談資還在街談巷議中傳布,短促的秋季便告過去,冬天又接踵而來。空氣中彌漫著簫殺之氣,木葉和花卉隨之凋落。天空愈加明淨,明淨得使人凝眸之後禁不住打個寒噤。

自從範純仁和劉琦、錢顗被貶黜,諫院和禦史台平靜了一段日子。繼範純仁和蘇轍之後,富弼也走了,他是加檢校太師、以武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的。當年從汝州回朝,即除司空兼侍中,這次辭相,並未再加恩。因為趙頊登極以來,富弼未有作為,趙頊麵子上雖禮敬有加,心中總有點不樂。還有一件事,曾公亮曾在富弼回朝主政之前用了點小伎倆。曾公亮對趙頊說了,富弼任宰相後第一件事必定舉薦韓維和呂公著。而後,又建議富弼舉薦韓維和呂公著。富弼是上了曾公亮的當,果然舉薦了韓維和呂公著,趙頊心裏就不喜。這期間的內情富弼如何知道?而當富弼站在離東京十裏的長亭邊,撲麵曆曆西風,頦下白須飄飄,回眸一瞥時,真是百感交集。曾經的輝煌和現時的黯淡,使他有點傷感,又有點無奈。他為國事憂慮,又無能為力。並且,此次離京,不會有再回來的日子了。“唉!”他輕輕的,卻又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官吏的更替,老臣的離朝,趙頊感到無奈,但最使他頭疼的是黃河決口。在二股河上遊築約水壩,把北黃河水引入東黃河,這本是司馬光在巡視二股河時作出的決定。東黃河是大禹治水時疏浚的,稱之為古道。但黃河不是冬烘先生,不會繼續走老祖宗的舊道。硬要把北黃河的水並入東黃河,這東黃河如何承受得了?況且已經有過先例。那是宋仁宗嘉佑元年,塞商胡北流入六塔河,朝塞夕決,當時在河工上的一萬多民工被洪水卷走。據說塞商胡河的河口是趙家村,是國姓,在趙家村動土不吉利,是以黃河決口了。那麼這一次呢?時值秋季,黃河水位不算高,從閉二股河北流到東黃河決口,不到五個時辰,河水便在二股河南四十裏許家港決口,泛濫大名府、恩州、德州、滄州和永靜軍。趙頊一接到張茂則發來的已閉北流的報告,便下旨獎勵司馬光,命內侍送去的禦馬、衣袍和金帶,司馬光家的慶賀酒筵尚未開席,黃河就決口了,——黃河也太不給人麵子了。

趙頊仍是叫張茂則用賣度牒得四十五萬石米去賑濟水災。僧、尼不蠶而衣,不耕而食,實民之蠹,太宗朝曾提出沙汰僧尼,現在要用賣度牒得的米去賑災,又是不得已而為之。據張茂則奏報,賑災糧、款如數運到,受災各州、縣官吏尚還努力,趙頊總算稍稍的放下點心來。

至於青苗法,王安石召王廣淵赴京商議之後,決定先在京東、河北、淮南三路試行,待取得經驗,再推向全國。行青苗法的初衷是“拯貧弱、抑兼並、增國用”,各路均設提舉官,對州、縣實施監督管理,而每州選通判、幕職官一員負責錢、糧的出納。趙頊也曾設想過在推行青苗法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弊端。趙頊最擔心的是錢貸出去後不能按期歸還,或者如蘇軾所言,下民愚昧,貸了錢喝酒去了。但貸青苗錢需有大戶擔保,無大戶的需有十戶聯保,不可能貸錢亂用或到期不還。如果州、縣官員為了體現所謂“政績”邀功請賞,而擅自擴大貸錢的範圍呢?青苗法規定願貸者則貸,嚴禁抑配。何況還隻在三路試行呢!

因一天冷似一天,趙頊已把福寧殿作了寢宮,由陳侍禦侍寢。此時向皇後已經生產,生的是男孩,取名趙佾,這使太皇太後和高太後著實高興了一陣。然而,這一稚嫩的生命,還沒有領略人世間的溫情,解讀生命的意義,尚未滿月就夭折了。向皇後傷心欲絕,趙頊也深感失望和無奈,隻是要向皇後好好調養。

這一天,趙頊用了早膳,踱到福寧殿門口,閑站在丹墀上,沐浴在陽光之下。“灼背可以見天子”,這是老農之言。天子是不會“灼背”的,太不雅了。曬太陽卻是可以的,在陽光下,暖暖的,使人有一種舒適又慵懶的感覺。夜裏的霜不重,落在丹墀上的和殿前那條磚砌的路上的霜已經溶化,隻有在幹枯了的草上落葉上還留有一點點白。宮女端來一張藤圈椅,又墊了一塊皮褥,趙頊坐下後,一眼瞥見蘭元振遠遠的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本書,走到離福寧殿不遠,便要拐向北去。趙頊叫了一聲:“蘭元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