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六、新法利民擾民,王安石決定赴州、縣察訪(3 / 3)

……貧者既盡,富者亦貧,臣恐十年之外,富者無幾何矣。富者既盡,若不幸國

家有邊隅之警,興師動眾,凡粟帛軍須之費,將從誰取之?

司馬光的這份奏事,當時並沒有引起多大反響,引起青苗法廢立之爭的是韓琦的上書。王安石也無意與司馬光作孰貧孰富的論爭,抑配嗎?早已三令五申明令禁止。貧者之息何以要富者去出?貧者貸錢是要大戶作擔保的,是貸者還不了由擔保者代還,還是如司馬光所說貧者逃債富戶頂缸?司馬光之言不過是想當然,但不幸而言中呢?

司馬光之言是想當然不假,他在西京禦史台,如何能知許多下情?他能說出某縣某保某甲某人借青苗錢若幹,錢一到手就進城吃掉若幹嗎?既要請人作保,保人沒有點約束?但司馬光是什麼人?他在士大夫中有極高威望,他的話王安石便不能置之不理。

且不說王安石在船上百思千慮忐忑不安,座船順水而駛,待出東平鎮進入京東西路的拱州,汴河掉頭折向東南,順水加順風,更是快當。不消兩天,船已安然在楚州淮陰縣北入淮,又由淮河進入運河。王安石原本是想乘船沿運河南下,沿途看兩個州、縣的,他忽有所感,觸動心機,於是改變主意,在過淮陰之後,在一個名叫清陽鎮的地方上岸,與張世英改由陸路向南,由練亨甫帶著隨行軍士繼續乘船前行,相約在揚州會齊。王安石又買了一頭小毛驢代步,由張世英在前牽著。小毛驢雖走得不快,卻也耐走,一天下來,也能走百十裏。

時節已近中秋,滿目秋景肅然。農田中的各種作物次第成熟,卻還沒有收割。阡陌縱橫,把各種作物分割成塊。一片片稻田,沉甸甸的稻穀已由青泛黃,而旱地上的高粱、小米也都已垂頭。從莊稼的成色看,至少也是個中等年景。王安石騎在毛驢上,穿行在田間小路上,心裏竟生出恬然陶然的感覺。他對張世英說道:“在京之時,忙於瑣務,何嚐得一日之閑!要論適性怡情,還是山林田園。”

張世英說道:“相公之言甚是,文人士大夫所以舍奔競而歸隱,築廬讀書,就是愛這山川之靈秀和田園之曠達。相公貴為宰相,偶然出行,自然有此興致感慨。假若囊無沽酒之錢,家無隔宿之糧,山林田園也就適不了性,怡不了情了。”

王安石笑道:“美景當前,既充不了饑,也解不了渴,自然以吃飽了肚皮為上。一句話給你說到了底,也就沒趣了。好在我們囊中尚有買酒之錢,前麵不論是山村還是水郭,隻往有酒旗處走去。我雖不喜酒,走了這大半天,也該打尖歇息了。”

張世英說道:“剛才西天上還隻有一朵烏雲,說話間天便陰了下來,隻怕還要下雨。前麵綠樹環護,大約是一個村莊,離這裏也還有三、五裏地,我們還得緊走幾步呢!”說畢,牽了毛驢加快了腳步。

雲縫裏一點雨,疏疏朗朗的下了幾滴,此時王安石和張世英已站在一家人家的倒廈門下躲雨。從門口場地的大小和倒廈門的氣勢可以看出,這家應是個大戶。因雨下得不大,王安石和張世英還沒拿定主意是躲雨還是繼續趕路,隻聽“呀”的一聲,大門開了,走出一人對王安石和張世英張了兩張,問道:“兩位客官是過路的吧?”

張世英忙答道:“不錯,我們正是過路的,在你家門口躲了陣雨,多有打擾了。”說完躬身抱了抱拳。

這人回了一禮說道:“家主說了,門口有響動,說不定有人躲雨,這不,還真給家主說著了。家主又說,在家千般好,出門一時難,可請進來小坐片刻,若是走得渴了,有現成的茶水。”說了這一大截子話,才用手一讓,請王安石和張世英進屋,接著便伸手牽毛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