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二、耶律洪基黑嶺行獵,蕭太後一箭斃虎(3 / 3)

耶律洪基說道:“朕正想知道宋人之事,你可詳言。”

蕭惟信說道:“臣遵旨。宋人自王安石柄國,即分遣諸路常平官專領農田水利,至今已修陂塘、堤堰逾萬處,辟田十萬餘頃*,年增糧米無數。又勸民栽桑,民種桑柘概不增賦。此皆為善政。青苗助役皆為利細民之舉,為士大夫所不喜,故有異論。京畿保甲,安內禦外,更不可小覷。臣所以說雖有異論,未失民心。王韶在古渭取河湟以固隴右,進而經製西夏,我國更不可掉以輕心。我國對宋不能無備,但不宜用兵。一旦交戰,曠日持久,糧秣難以為繼,何況我國連年不登,庶民困窮,府庫空乏?當年興宗沒有用兵,因無勝算,非不欲也,是不敢爾!”

新從樞密院直學士升參知政事,又同知樞密院事的張孝孫說道:“宋國皇帝柔弱無能,大臣苟且偷安,先帝興宗隻揚言要取關南十縣,宋人便急派富弼出使我國,答應若不用兵,願增歲賜十萬兩白銀。陛下何不再知會宋人,索要關南之地,宋人再增歲賜也未可知。”張孝孫依附耶律伊遜,故得升遷。禦前奏事,自然力讚耶律伊遜。

蕭惟信說道:“張大人之言差矣!如此大事,關乎國運,豈可兒戲?宋皇趙頊年輕氣盛,行事未必能瞻前顧後,我若向彼要關南十縣,彼向我要燕雲十六州,又當如何?”

耶律洪基說道:“我也聞宋皇趙頊勵精圖治,非仁宗趙禎可比,隻怕未必敢向我國索要燕雲十六州吧?”

蕭惟信說道:“趙頊初踐帝位,便寫了兩首詩……”

不等蕭惟信說下去,耶律洪基笑道:“趙頊寫詩了嗎?你可知他寫了些什麼,不會是寫風花雪月吧?快讀給朕聽聽。”

蕭太後聽說趙頊寫了兩首詩,耶律洪基正要蕭惟信讀,不覺眼睛一亮,意甚關注,眾大臣也覺好奇,齊刷刷的盯著蕭惟信。蕭惟信說道:“趙頊寫的一首是四言詩,一首是五言詩。”說到這裏,蕭惟信的目光先掃視眾臣,在耶律伊遜麵上略一停留,然後投向耶律洪基和蕭太後,見耶律洪基和蕭太後正注視著自己,這才清了清嗓子誦道:五季失國,獫狁孔熾;藝祖造邦,思有懲艾。奚設內府,基以募士;曾孫保之,敢忘厥誌?

蕭惟信剛誦完這首四言詩,眾臣轟然議論起來:

“原來趙匡胤就曾打過燕雲十六州的主意!”

“趙匡胤一世英雄,一根杆棒打下四百軍州,卻也不敢碰我大遼。”

“宋國皇帝一代不如一代,立國百年,不僅不敢碰我大遼,每年還得送來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和十萬匹絹,趙頊不敢忘又能如何?”

“據說趙頊年輕英明,我國萬不能小覷。”

“……”

耶律浚聽蕭惟信讀完趙頊的詩,歪著腦袋問蕭太後:“獫狁孔熾是說我們嗎?”

蕭太後說道:“獫狁原本是北方的一個民族,這裏便是指我們契丹。當年我們幫石敬塘做了皇帝,石敬塘便送給我們燕雲十六州。”

耶律浚說道:“既然燕雲十六州是石敬塘送給我們的,關宋皇什麼事?他要也不給!他敢要,孫兒給他一箭!”

蕭太後笑道:“好孫兒,正該如此。”

耶律洪基擺了擺手,眾人議論停了下來。耶律洪基說道:“還有一首五言詩,蕭惟信再讀一讀。”

蕭惟信說了聲“遵旨”,誦道:每虔夕惕心,忘意遵遺業。顧予不武姿,何日成戎捷。

這一次大臣們沒有轟然議論,他們在想,原來宋皇趙頊朝乾夕惕,果然是想奪回燕雲十六州!

耶律伊遜說道:“詩言誌,宋皇如此覬覦我國,真是可惱!陛下若對宋用兵,臣願為領軍使!”

耶律洪基說道:“打架怕遇不要命的,趙頊果非仁宗可比,王安石既能叫王韶取河湟,隻怕也非苟安之臣,和大宋這一仗打不得。”耶律洪基歎了一口氣,又說,“宋人強悍固不如我,堅韌則有過之,況且戰事一起,宋人必斷歲賜,我國府庫空虛,財貨難以為繼。對宋用兵,非不欲也,是不敢爾!”

耶律伊遜用力一擊桌,又“咳”了一聲,說道:“便宜了趙頊小兒!”

蕭惟信說道:“我國固然不宜對宋用兵,宋國對我大遼也存忌憚之心。不過,自應州南境到天池,本是我國耕牧之地,清寧年間邊將不慎,為宋所侵,烽堠內移,似非所宜。以臣愚見,可在邊界略生小事,以擾宋國君臣之心。”

耶律洪基笑道:“如此甚好,這本是你南院的事,你們瞧著辦。”說到這裏,耶律洪基麵色嚴肅起來。“不過,事情不宜鬧大,不要死人,不要兩軍對壘,不要弄巧成拙,弄得兩國兵戎相見。還有,宋人那邊要派得力細作,趙頊和王安石的一舉一動我們都要知道。”耶律洪基接著說。

蕭惟信忙說道:“臣遵旨。”

耶律洪基站了起來,對眾大臣說道:“今日君臣歡宴,甚是盡興,夜深了,眾卿告退吧。”

*《宋史》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版第四一六七頁:興修水利田,起

熙寧三年至九年,府界及諸路凡一萬七百九十三處,為田三十六

萬一千一百七十八頃有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