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二三、王?劶僭旃?模??寐闌萸漵謁賴?(1 / 3)

隨著天氣的轉暖,王雱的腿病越來越嚴重了。創口似乎並不甚大,不過如豌豆大小的一個孔,向外流著膿水,但整個小腿已脹得烏黑發亮。京城中有名望的醫生都已請遍,所敷的膏藥也無濟於事。不算很痛,隻是一種木木的脹痛。病腿在侵消著他的生命,也限止了他的活動。作為太子中允、天章閣待製,他是皇帝的近臣,趙頊對他印象良好,常稱道他的學問。但自從隨王安石從金陵返回京城,他沒有入過一次宮。他不能瘸著腿撐著柺去見駕。他偶爾也叫王防或張世英陪著扶著在門外在附近的街道上走走,但更多的時間是坐在書房裏,獨自感受著那種木木的脹痛,感受著在木木的脹痛中消磨時光消耗生命。他的活動範圍或者說生存空間變小了,他的思惟空間也變小了。他已經用不著再思考如何去與皇帝談論學問,感受那種在學問的天空中遨遊的樂趣。他的思惟仿佛陷入了一種牢籠,隻能在裏麵撲騰,直到勁疲力竭。

這牢籠便是仇恨。對呂惠卿的仇恨。

王雱對呂惠卿的仇恨,主要還是小叔王安國的被逐以至客死。呂惠卿對王安國的被逐以至客死究竟該負多少責任,其實也很難說。王安國是禦史置獄根究的,放歸田園的處置也是禦史作出又經過中書和皇帝批準的。呂惠卿充其量也隻是在中書說了王安國“以弟非兄,是為不悌”這句話。王雱因此而記仇未免過於偏執。如果“以弟非兄是為不悌”這句話出於別人之口,根本談不上記仇。或許呂惠卿與別人不同,他和王安石家走得太近,沒有援手已是有罪,遑論落井下石了。後來,因編修三經新義,趙頊加封王雱為龍圖閣直學士,又被呂惠卿一句話給辭掉了,於是舊仇加上了新恨,對呂惠卿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呂惠卿在趙頊麵前呑呑吐吐說有小人在側,隻是提到練亨甫而未說出王雱,其實心裏雪亮。練亨甫因為呂惠卿和呂升卿沒有為他在趙頊麵前美言而記恨,禦史蔡承禧因呂升卿的嗬斥而記恨,因有王雱撐腰,遂向呂家兄弟發難,這便是事實。作為禦史中丞的鄧綰,在王安國問題上的責任應該比呂惠卿大,王安石辭相離京後投靠呂惠卿,王安石回京複相便又反水,這也是事實。蔡承禧先參呂升卿,對呂惠卿卻是鄧綰先奏彈章。而鄧綰之彈呂惠卿,又是王雱授意。

呂惠卿在被黜陳州之後,鄧綰和蔡承禧的彈劾並未停止。枝枝蔓蔓,牽牽連連,凡與呂惠卿有點關聯的都掃了個遍。但呂惠卿上章自辯,蔡承禧所言二十一條罪狀都屬虛妄。鄧綰所言呂惠卿通過張若濟在秀州置田一事,原是呂升卿所為,並且錢已還清。呂惠卿雖然離開了中書,卻仍以給事中的官銜做著陳州的知州。呂升卿沒有這麼個好運道,他已從江南西路轉運副使任上撤下。原本是太子中允、直集賢院,也降授為太常寺太祝。呂升卿此人口沒遮攔,拿現在的話說就是沒有素質。他曾在趙頊麵前說練亨甫以穢德討王雱歡心。他說:“陛下不信,臣有老母,敢以為誓。”於是禦史說:“王安國非議其兄,呂惠卿謂之不悌,放歸田裏。今呂升卿對陛下以母為誓,不比安國重?”呂升卿的處置也不謂不重,不過他沒有放歸田裏,去無為軍監酒稅了。

王雱仍然心有不甘。

轉眼便是夏天。燥熱令王雱難以忍受。病腿在發著惡臭,蒼蠅亂飛驅之不去,使他更覺煩躁。

王雱在書房裏半坐半躺,病腿擱在杌凳上,兩眼睜著,看著屋頂不確定的地方。屋內已用苦艾燻過,空氣中殘留著略帶苦味的草香。這是驅蚊蟲用的。穸外已被夜色所籠罩,房內一根椽燭正閃動著光焰。這光焰照著王雱的瘦弱的身形,並把他的影子投向牆角,同時也把呂嘉問和練亨甫的身影映在了牆上。隨著光焰的閃動,他們的影子也在牆上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