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五0 章惇和司馬光第二次較量(3 / 3)

司馬光說道:“先帝固曾下詔,免役法亦為救差役法之弊而行,然所行非是,轉為民害,是以複以差代雇。免役之法,如水之溺,如火之焚,早罷一日則有一日利,何能稍緩?”

章惇說道:“差役法衙前之役重則破家,司馬大人何以明知其害而不思其救?”

司馬光說道:“衙前役重,本相豈能不知?本相專奏中說得明白,‘可依舊於官戶、僧道、寺觀、單丁、女戶有屋業者,並令隨貧富等第出助役錢,遇衙前重難差遣,即行支給。’樞密院既曾同進呈,章大人不會不知吧?”

章惇說道:“然則役人之田何人代種?莫非司馬大人幫他們種田嗎?”

司馬光說道:“章大人這是什麼話?本相豈能幫他們種田?”

章惇說道:“司馬大人今複以差代雇,當詳議熟講,庶幾能行,而限止五日,其弊將益甚!不知司馬大人視民為何物?視社稷為何物?如此行事,本樞使它日安能奉陪吃劍!”

章惇和司馬光在金殿之上――太皇太後的簾前唇槍舌劍爭論不歇,人既越來越激動,語聲也越來越高。當他說出‘它日安能奉陪吃劍’時,不僅太皇太後震怒,竟是一殿皆驚。在章惇和司馬光爭論時,小皇帝趙煦看看章惇又看看司馬光,以他的學識還不能判定誰是誰非。聽到章惇說‘它日安能奉陪吃劍’,覺得奇怪,竟出言問道:“章大人如何知它日會吃劍?”

章惇說道:“臣啟奏陛下,司馬光欲改先帝成法,臣不敢苟同,故說臣它日安能奉陪吃劍。”

聽章惇如此對小皇帝趙煦說話,太皇太後怒極又氣極,厲聲喝道:“章惇須有大臣體!”

章惇說道:“皇帝年幼,臣不敢欺也;皇帝有所問,臣不敢不答。臣如何沒有大臣體?”

太皇太後怒道:“在本後簾前喧悖,何來大臣體?”

章惇說道:“臣與司馬光同在簾前爭論,太皇太後如何隻說臣喧悖,不說司馬光喧悖?”

章惇敢在簾前頂嘴,太皇太後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此時不要太皇太後親口說話,有禦史代言了。劉摯奏道:“章惇佻薄險悍,諂事王安石,以邊事欺罔朝廷,遂得進用。及安石補外,又傾附呂惠卿,至於執政。先帝薄其為人,黜之未久,複為蔡確所引,以至今日。差役之複,三省與樞密院同進呈,章惇果有所見,當即敷陳講畫,今已宣敕命,始退而橫議。章惇非不知此法之是與非也,蓋寧負朝廷而不忍負王安石,欲存麵目見安石而已!夫去惡莫如盡,陛下既去蔡確而留章惇,非朝廷之利。乞正其橫議害政,強愎慢上之罪。”

劉摯話音剛落,王岩叟奏道:“章惇廉隅不修,無大臣體,每為俳諧俚語,侵誨同列。陛下詔求直言,而章惇斥上書之人為不逞之徒,其意不欲陛下廣聰明也。陛下登用老臣舊德,而章惇亦指為不逞之徒,其意不喜陛下用正人也。今複於簾前爭役法,辭氣不遜,陵上侮下,敗群亂眾,蓋見陛下用司馬光作相,躁忿忌嫉,所以如此。伏乞罷免以慰天下之望。”

章惇在與司馬光爭論中並未落下風,應該說在氣勢上稍稍勝強一點。禦史一開口,他便隻有挨打的份了。禦史彈奏,不會有什麼好話,甚至於極不入耳,章惇都不會感到意外,因為在呂惠卿罷黜時他就領教過禦史的齒牙。他也知道禦史把蔡確和他以及韓縝視為三奸,必欲逐之而後快。在劉摯和王岩叟說話時,他依然神態自若。他偶爾看了小皇帝趙煦一眼,恰見趙煦的兩隻眼睛正烏溜溜盯著他,眼神之中竟露出了點同情。或許,在他幼小的心裏,以為三人罵一人有點不公平?小趙煦的這一眼神,章惇見了不覺渾身通泰暢快。他心裏暗罵太皇太後:“老虔婆,你總有歸政的時候,這個賬以後再和你算!”他抱笏當胸,向著趙煦微微打了一躬。在旁人還以為是因禦史的彈奏而向皇帝請罪,小趙煦已感覺到了章惇的這一躬是向他表示謝意。

劉摯一開口,司馬光鬆了一口氣,太皇太後則是噓了一口氣。在司馬光,禦史是為他理論;在太皇太後,禦史是為她出氣。禦史說完,事便議畢,可以退朝了。

在章惇和司馬光爭論時,韓縝原本應該和章惇同仇敵愾,向司馬光發難.但他沒有說話,他怕惹火燒身.再說,他本無所謂免役法或差役法。就在梁惟簡走上一步,打算揮動繩拂子時,呂公著說道:“臣有本啟奏。”

太皇太後說道:“奏來。”

呂公著說道:“司馬大人所建明,大意已善,其間不無疏略。章惇所論固有可取,然專意求勝,不顧朝廷大體。乞選差近臣三、四人,專切詳定奏聞。”

呂公著說話做事四平八穩,雖偏向於司馬光,章惇也還接受得了。他說的詳定,這裏麵就還有文章。但此事不隻朝中之人,便是司馬光和太皇太後,也想不到這麼多了。

太皇太後問道:“以卿之意,何人為宜?”

呂公著說道:“範純仁、韓維、蘇軾甚善。”

太皇太後說道:“準奏。”

這時梁惟簡得太皇太後暗示,揮動繩拂子,扯起嗓子喊道:“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