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師徒(上)(1 / 2)

枝頭的雨水一點一滴的墜落,微風拂動,梅林間便像是又下起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

蕭囚牛已經在墳前跪了兩天兩夜,即使是他,此刻也已經神情恍惚,原本滿心的激憤也已被一場大雨澆得涼透,又跪了一個上午,他的上衣已經幹透了,隻有膝蓋以下依舊陷在一片泥濘中。

“發泄完了?”一抹白色的衣擺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蕭囚牛知道說話的人是長蓮,他張了張幹涸的嘴唇,忽然,一大桶水從他頭頂澆灌而下,直接將半幹的他又衝了個透心涼!

蕭囚牛瞬間呆滯了。

隨後一條毛巾當頭罩下,那人彎下腰來仔細擦幹淨他滿臉凝結的雨漬,揉搓著他的長發將它擦幹,隨後不由分說直接扒去他身上已經亂七八糟的上衣,擦幹淨他的上身後為他披上了一件幹淨的衣服。

忙完這一切,長蓮隨手將毛巾丟在了水桶裏,看著還在愣神的人。“想要吃飯了嗎?”

蕭囚牛抬起頭呆呆的看了他一眼。

“要喝水?”

蕭囚牛居然點了點頭。

長蓮將一碗水放在了地上,“可以。”

蕭囚牛看了那碗水一眼——不管那裏麵盛的是什麼,現在對於他來說都絕對是一碗清澈甘甜的水,但是那碗水距離他的位置這絕對不是一伸手就能夠到的。

“師父……”

長蓮扶膝半跪在他身邊,“你是要這碗水,還是想繼續跪著?”

蕭囚牛看了看那碗水,又看了看長蓮,並未做聲。

長蓮靜默著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一拂袖將那碗水掃倒,眼睜睜看著清水涓涓的流了個精光,他站了起來,轉身離去。

片刻後,那抹白色的衣擺又重新出現在蕭囚牛的眼前。

長蓮一手懷抱著一物,一手撩開長衣下擺,在蕭囚牛身側跪坐下來,將那個東西架在了腿上。

他要做什麼?蕭囚牛側頭看了一眼:那居然是飛鳳來儀!

飛鳳來儀在顧家事件之後便已琴弦具毀,雖然被蕭囚牛細細的修補完好,但畢竟已經是斷裂過的琴,別說是由蕭囚牛修的,就算是請來平錫最傑出的修琴工匠修繕,彈出的音色也永遠不可能跟當初相提並論了。

長蓮這麼一架,琴頭的流蘇便直接浸入了還未幹涸的汙水中,看得蕭囚牛一陣心痛:這原本是那樣豔麗的火紅流蘇啊,如鳳凰的尾羽,熾烈而明豔,此刻卻近乎完全褪色,僅剩下的一丁點兒光澤在沾染了汙水後也已灰暗無光。

然而長蓮卻仿佛毫無察覺般,一手撥動著琴弦,一手在發出聲響後按在弦上調試著琴弦的鬆緊。

他在調音嗎?

但是那本該舉世驚豔的音色卻再也沒有響起:這把由東海梧桐所製的七弦琴隻是從琴箱裏傳出一聲聲空洞殘敗的聲響,就像是木匠的鋸子切割著蟲蛀的木材,發出一聲聲吃力的喘息。

蕭囚牛出神的盯著他一次次嚐試的手看。

你以為它還會像以前那麼動聽嗎?師父,不可能了,這是一把斷琴,它的生命在它被折斷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就算把它粘好、修補好、好好保存,它充其量這隻是一具擺設——一個死去的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