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橙色小馬甲不就是費天旅遊團的人穿的嗎?時雋跑過去時,無論是頭頂還是腳底下,都黏糊糊的。他甚至覺得有東西在往鼻子裏鑽,可他根本不敢停下來看。跑過小山丘,他的寒毛聳立起來,居然真如他猜測般,是由死人堆積起來的。光目測至少在四十人以上,這巨大的信息量讓他聯想到在刹多諤失聯的那群人。該不會都在這裏了吧?時雋感到身體哆嗦,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掌,果然是他在害怕。越過小山丘,蔓藤的動作因為他的到來往旁邊躲了躲,他扔掉頂在頭頂濕透的外套,轉眼又想到其他用途,將外套撿起,包著手,猛地拉起這些看上去生機勃勃的蔓藤。蔓藤與他接觸的一瞬間,阻斷了前進的路。再加上站在這裏遠要比外頭要暗上許多,聽力尤為敏感,那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又來了,他往後看,這下又是一具屍體,哦不對,不太像是屍體,倒像活的。時雋將蔓藤緊抓住,因為他一鬆手這東西就會開始向山丘運送,然後被外頭滴下來的液體灌溉,瘋狂生長,又沿著山丘束縛過去。活的屍體,其實這個說法有點不對,之所以會這樣判斷,是他發現被包裹著“他”在動,帶著頻率般連同外頭包裹的薄膜一起在“呼吸”。時雋小心翼翼將“他”從蔓藤上弄下來,最後還是嫌包著衣服麻煩,他也就放開了,直接雙手並用。當然一隻腳還是要踩住蔓藤。當薄膜整個脫落下來,時雋鬆開了腳。他細細打量,薄膜非常堅韌,他隨手一戳,它就往裏凹,力再使得大點,他更是可以透過這層膜觸摸到裏頭的“他”。隻是這時,蔓藤又運來了,一大具被綠色液體包裹住的不知名物體。綠色液體是什麼?時雋覺得他現在應該往裏走,這蔓藤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找的這些屍體呢。多走了幾步,前麵卻越來越暗,他想不行,便又退了回去。他不死心繼續想把屍體身上的膜弄下來,突然,身後那具發出了聲音。“啪——”“啪——”時雋回頭,站起來。“啪——”聲音微弱,短暫。時雋突然靠近它,問了句話。“在嗎?”“啪——”時雋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手指頭全部抓住薄膜,直到凹進去,使力拉扯。奇怪的是明明旁邊那具就不得奈何,這盛滿綠色液體的居然沒花什麼時間。裂開一絲口子,沿著口子往外剝,他看見一個人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連忙將他拉出來。那人整個被剝離出來後,才算睜開眼。稀奇的怪事啊,他出來後不是痛哭感激,反倒朝時雋的脖子伸過去。也不知泡了多久,泡了些什麼,他一靠近時雋,時雋就聞到一股腥臭,他強忍住不適,順手抓住他,將他按在地上。“閑沒死透是吧。”“……”那人看著他,呆呆地。他的頭發、眉毛、嘴唇都染上墨綠色,皮膚也異常蒼白。時雋想他大概以為自己會傷害他,大概是被“控製”了吧,因而手上的力氣大得離譜。“她……”“什麼?”那人皺起眉頭,剛一出聲,嘴巴裏不斷流淌出綠色液體,他幹脆趴在地上嘔吐。時雋偏過腦袋,卻不小心瞟到對方的嘔吐物中有許多細小線狀的……蟲子。怎麼辦,他現在也有點想吐了。這時,那人伸出一隻手,指向了那具包裹著液體的膜。時雋刹那回神,他趕緊跑過去,這就往裏撈,果真還有一人。?“喂。”這人是個女孩,長頭發將整個臉部遮擋住,裸露在外的皮膚染成了墨綠色,而且皮膚裏有許多線狀的蟲子在動,密密麻麻,根本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已經不像活人,倒像被痋術控製了的屍體。時雋盯著女孩的手,手上的皮膚在離開綠水後,有輕微腐爛,冒著水泡,似乎有病變的可能。他將她的頭發撥開, 那真是一張非常平凡的臉。“……”不算漂亮。真的。時雋看著看著,心裏湧現出一種非常冷漠的感覺,他不相信這張臉是沈白蘇,不相信啊。同時,陷入巨大的矛盾裏,明明認識,為什麼還要努力否認呢?不是設想的那般難受,悲傷。這點讓他不禁再次想到那個人的問題——他,和沈白蘇是朋友嗎?時雋絲毫沒有錯過複雜的內心活動,複雜到細微的地方他都在辨析,眼前的這張臉確實像沈白蘇,不過其他地方卻沒有那麼像。比如,手,沈白蘇的指甲沒有那麼長。想著想著,這人手上的水泡一點一點炸開,冒出膿水,都滲入他身上。他還在想,這家夥不像沈白蘇啊。——永遠理智的你,現在是怎麼了?時雋被那男的拉起來,他在他耳邊大叫:“你傻了,這女人已經快要變成‘嬰’了,要不現在解決掉,那就等死吧!”“……”時雋聽清楚對方的話,他輕輕歎口氣,放下那具“絕對不是沈白蘇”的女屍,但視線卻從未離開,他問:“你們從哪裏來的?”“綠諤湖。”時雋盯著地上:“‘嬰’會吃人,可是她……死了對吧?”——死了對吧。——應該是的。時雋說完又有點猶豫,他覺得既然這男的都還能喘氣怎麼她會死了呢。“當然,她不會遊泳。”“不會遊泳……”時雋睜大眼睛,回頭望向對方。“你和她認識?”時雋眼神有些閃爍,他終於無力的歎口氣,輕輕的回答:“認識。”——果然是她了。——果然死了。時雋看上去有點呆,可也不算奇怪。“那……你想救她嗎?”時雋再次瞪過去。“我有辦法,”那人麵上的神色恢複了些,染成墨綠色的嘴唇漸漸變黑,說不上到底是不是中毒,至少這時從時雋的視野看過去,他很惡心,像巨大的會行走的臭蟲。身體發臭不說,張起嘴巴的同時能讓他看清牙齒縫隙裏卡著的黑色汙泥。邊這樣想著,時雋感歎,他能無視沈白蘇身體上的水泡、膿液,卻挑剔著大難不死的男人。大難不死?對呀,為什麼是他大難不死!時雋被內心真實想法嚇到。同時,看見對方張開嘴唇說了句話,但是他胡思亂想中沒聽清。“什麼?”“我需要你的一件東西。”“……”時雋想將沈白蘇抱起來,“上一句話。”“我有辦法救她。”時雋冷靜下來。“你需要什麼?”“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