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好不容易把你送回了榕城,你中途遇到危險,也好不容易遇上我二哥才得以脫困,你現在在這裏生活學習得好好的,我二哥也幫你安排得好好的,如果突然回到那裏去,一個是危險,再一個,我怕你辜負了他們的良苦用心。”
容楚的沒有錯,大一的季無憂,這個年紀的季無憂,跟很多大學生一樣,隻需要在學校好好學習,而不用在戰區奔波。
要是換做任何一個正常的家庭,定然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去戰區。
季無憂把那幅還沒有上色鉛筆畫卷起來,收回了裝畫紙的匣子裏。主動去握著容楚的雙手:“楚楚,我知道我這麼決定有些任性,但我連假都請好了,一個月,隻需要一個月,我保證我會安全回來。”
“可你需要給我一個理由啊,如果真的像你的那樣,有關於我二哥,有關於A國,那……關聯之處在哪裏?”容楚反手握住她。
這麼一握,反倒是忘記了剛才兩人之間的尷尬和沉默。
“我暫時不能。”季無憂垂眸,白皙的麵龐上閃過一抹痛色,“但楚楚,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我是真的為了三叔,我必須去。”
A國可以和她沒什麼關係。
其他饒死活更和她沒什麼關係。
自從父母戰死,她成為孤兒的那一刻開始,這一切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誰死誰活,誰勝利誰失敗,她都還是一個孤兒。
可她永遠忘不掉,忘不掉年幼的她,在漫烽火中,一身髒兮兮,臉上全是泥灰的俯在父母冰冷的屍體上大哭時,迎風向她走來的那個高大人影,那是容深恒,他一身製服,肩章在風中發亮,他一把掀下了鬥篷包住那個髒兮兮的她。
她反抗過,不信任過,掙紮過。
可終究不及他也不是很幹淨的臉上露出的那一抹微笑,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摩挲著她被風吹得通紅的臉,試圖讓她恢複些溫度,還溫柔至極地:“這姑娘家家的,本就該養在深閨之中,受盡寵愛,不應該經曆這些風霜……從今往後就跟著我,好不好?”
季無憂記得,容深恒這些話的時候,明顯抬頭看了一下“第三”的土地上,遼遠無垠的幕,哽咽了好久。
她不太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但記得非常清楚的是另一件事,那個被榕城,被A國很多人尊敬的容司令,是真的配得上那個尊榮,是真的當之無愧被那麼多人稱頌。
因為她曾看到過,那個堅不可摧的人,在高坡上憂鬱地往下望那一片黑壓壓的屍體,還有徐徐升起的黑煙,那些都是戰死的魂,那些都是英雄的意誌,容深恒就那麼牽著年幼的她的手跪了下去,那雙讓她至今無法忘懷的眼瞳裏,沒有眼淚,卻比淚眼更讓人覺得震撼。
好似在對那些舍身的人,是他的錯,是他沒有能力,足夠抵禦外敵,是他的錯,隻能用他們的屍骸築起堡壘,讓堡壘裏麵的至親之人享受一時半刻的安定。
容深行和容深恒是一類人。
所以,如果他們的理想是世界和平,那麼她的理想就是他們的理想,對她來,這兩個人亦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