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天不早了,就起吧!”我麵向床外睡著,一手艱難的掀了帷幔,看見羅纓提著一盞羊角珠燈進來,後麵還跟著一群捧著茶盂衣服的丫鬟。
“天還未亮哩!”我丟了手上的帷幔,翻身又往裏側睡去。眼皮困難的緊,怎麼也打不開。
我雖不起身,但我心中也明白,這是拖不到多長時間的了。
果然,等到羅纓近前拉我起來,房間裏已經亮起燭火,一片通明。
“快五更天了,不能再耽擱了。洗漱用了早飯,還要換衣梳頭。夫人今日萬萬要提了精神,你被人念叨了一句,底下多少人要跟著你丟了臉麵。”
羅纓一邊給我脫了寢衣更換裏衣,一邊嘮叨著叮囑我,而我對她的這些話,耳朵都快生了繭子。我眯著一隻眼看著她身後的管教媽媽,見她隻是木納的躬著身體站著。原本該是她說的話,當著羅纓的麵,卻是從來最乖覺得一句不說。
娟姑姑見我瞅她,低垂的眼瞼略微抬了抬,隨即隻將頭低的更深了。
我剛要笑,羅纓伸手撇了一下我的臉,一盞茶放在了我的手上。我隻好呷了一口漱了,早有丫鬟過來接著。我連著又漱了一次,見羅纓還沒有說話,隻好還要去呷。
“罷了,偏就要等著人說。”羅纓拿起我手裏的茶盞,一塊熱水沾濕的巾帕又放在了我的手裏,我打開潔了麵,另一個丫鬟捧著用什錦花瓣浸泡的溫水瓷盆遞上。
“多泡一會兒吧,今日多少國公夫人,獨你伸了手最像烏龜爪兒,真要叫人笑話死。”羅纓這話說完,底下的丫鬟媽媽都忍不住要笑,遂全都低了頭。
無論她怎樣的打趣我,我都不敢跟她惱。一來在這府裏,我萬事都得依賴著她,二來我也知她是真心待我,而我對她的情誼更是延伸的恒久。
“要不姑娘待會兒給我多塗點粉吧?隻怕太白了又會被人說矯情,左右我怎麼做,別人都等著看我笑話。”
羅纓正了臉色,看著我道,“但凡夫人言語謹慎,舉止規矩,行動不落人口舌,誰還會笑話你?”
我聽了心中不忿,忍不住咕噥了一句,“若是依你這麼說,我三年前就該自縊了結了,我活著就是個笑話。”
原本有個丫頭在為我鬆解腳纏,換了新布在裹。我說著一激動,一腳蹬在了她的肩上。她重心不穩倒在了地上,纏腳布滾了一地。
娟姑姑立刻將那丫頭扶了起來,那丫頭不敢,跪著撲在我的腳邊隻是求饒。
“原也是可饒了你,可你就這樣糟踐夫人的東西?”
那丫頭聽羅纓這樣說,低頭一看,原來跪在了我的纏腳布上。拾起來看時,隻是起了褶皺倒也不髒,隻因這房間被她們打掃的太也幹淨了。
“去外麵領二十板子,再進來謝恩,若是敢哼一聲,直接扒了皮。”羅纓瞪了眼,不怒自威。
我歎了一口氣,隻好腆著臉上去求饒,“奶奶,是我說錯話了,何必跟個小孩兒為難?我再不敢了。”
袁媽媽也上前附和,“為了今天,王妃都齋戒三日了,一大早的還沒出門就犯衝,豈不觸黴頭了!”
袁媽媽隻是雲淡風輕,她拿了那纏腳布過來親自給我包裹,每一下都是緊緊的扣著。我隻覺得那腳已近麻木的不是我自己的了,一點知覺都沒有,卻隻能硬生生地忍者,連眉頭也不能皺。
羅纓甩開我上去扯她衣衫的手,“我可不敢受你一聲‘奶奶’,配的你叫‘奶奶’的人在那德壽宮呢,依著規矩我還要叫你一聲‘娘娘’。”
“姑娘說的極是,禍從口出,王妃萬不可再亂言了。”袁媽媽依舊是一臉正經。
從前我也是一對絕美的三寸金蓮,家中管教嚴,關於這些事,一點兒也不敢鬆懈。可自從進了這王府,我反而成了脫韁的野馬,對於別人的笑話,我還真不怎麼介意。每到夜裏,我總是偷偷的將纏腳布給鬆了,這三年正是我長身體的時候,一雙腳比從前大了許多,別人看著,心裏總在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