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斌皺起眉宇,質問鄔勇:“這可不是你慣常的筆跡!,請得何方高人助你?”
“助我?”鄔勇哼唧兩聲,齜牙咧嘴道:“熊芳那監生心黑,整整敲去我一兩銀子,才勉強肯幫我這一回。”
舜鈺忽記起上大課時,被祭酒點名而才華橫綻,名喚熊芳的監生,再觀那字,書得館閣體,寫得細緊湊,卻清晰可辨,用得是極細的鼠毫,能以此筆寫者,亦是數年苦練。
楊笠一臉兒不讚同:“你可要注意,此次監考教官聽聞不少,若被逮到,輕判撻責十下,重則充軍充吏、或發遣安置,又何必冒此之大不韙。”
歐陽斌亦附和:“你是不曉得,三年前季考並不設在靈台答題,而是在堂內通考,免受如今風吹日曬之苦,隻因有個叫杜逢章的監生,將蠟燭底部挖空,塞入紙條再用蠟油封平,被那時還任博士的吳溥逮個正著,當即驅出國子監,後遣攆煙障之地受苦。”
傅衡恰端著滾粥落座,聽到此笑道:“聽聞過,那杜逢章是前掌饌杜嚴的兄弟。”
舜鈺心中暗驚,方才知還有這樣的一段過往事兒,也就腦中一瞬而過,並不多想。
鄔勇滿臉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壯,事至此,已無回頭路。
他側頭朝舜鈺警言:“鳳九,那日我去尋熊芳時,瞧到高麗人崔忠獻也在哩,你正氣,他卻未必見得。”
舜鈺聽得將信將疑,待要細問,卻聽晨鍾緩緩敲起,眾人麵色瞬間緊崩起來,三下五除二喝下碗粥,拎背起文物匣子,直朝靈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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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台處已有監生落座,舜鈺聽有人喚她過去,順音望,是崔忠獻。
他正悠閑坐於彝倫堂前西側,一株兩幹古槐下,手持玉骨雕花扇柄,指指身畔一處空座,頗真誠地相邀:“此槐名為吉祥槐,可喜。你我不妨同坐此樹下,並肩比拚,若你心中覺我嗝應,亦不勉強........”
話音未落,已眼睜睜見舜鈺落坐,利索地擺放筆墨紙硯。
崔忠獻薄皮鳳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我欣賞鳳九這識實務的性子,不若旁的監生那般擰強,死要麵子活受罪。”
舜鈺不理他,自顧安妥各物後,這才舒口氣抬頭,但見樹冠蔥籠,遮蔽日,隱透微涼卻不是風,答題應試絕佳的地兒。
再瞧了會王桂與鄔勇比鄰,抿了抿唇,收回視線直盯住崔忠獻,眼睫一眨不眨。
“你這般看我作甚,我可不如元稹招你歡喜。”崔忠獻咂著嘴,語氣戲謔。
舜鈺臉色沉靜,淡淡問:“我從前對你過,君子無所爭,其爭也君子,我視你為君子,你為何偏做人?”
崔忠獻微怔,一臉不解其意的神情,舜鈺繼續道:“孔夫子曾言君子九思四不,君子不妄動,動必有道,君子不徒語,語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義,君子不虛行,行必有正,你雖是高麗人,卻自幼長在吾朝,詩禮簪纓之族熏染,四書五經飽讀,應知禮義廉恥,怎能幹下慈齷齪事。”
“我洗耳恭聽你所指何為?”崔忠獻把玉骨扇子“啪”的一闔,斂了笑意,再是泥性子,也經不起這番冷朝暗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