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小時候龍叔叔經常利用守門的職務之便,幫他搶占自行車停車位,可對於那個看起來身材高大的龍叔叔來說,他並不特別感冒。在他的記憶裏,龍叔叔的名聲不好,至於具體為什麼不好,他這個被長舌婦們自動隔離的半大小子,自然是聽不到的。總之,那個男人名聲不好太。不然,怎麼會隻當一個小小的門衛呢?
一心向上的他,便明裏暗裏都對龍叔叔表現出一種鄙夷態度。隻是讓他鬱悶的是,易老頭兒和那個名聲不太好的龍叔叔打得火熱,經常從食堂裏捎這捎那給他,而那個龍叔叔仿佛也極其木訥,仿佛根本就對他的鄙夷無感。一如既往地給他搶占車位,於是,他也便一如既往地接受車位並鄙夷著他。
後來,他在米市工作了,易老頭兒也退休了,他才知道,易老頭子不單單從老龍那裏為兒子搶到車位,還得了不少別的物質上的好處。
如今看來,這個老龍,不但被少年易榮權鄙夷,連他的婆娘都鄙夷他。一定是他有問題,才不讓兒子跟他姓。易榮權熱切地期待著答案。
黃姨抬起白皙的手,手背輕輕掩口,微微打了個嗬欠。“這個麼,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得李春順的母親才知道了。”說了等於沒說。
黃姨的小嗬欠明顯是個信號,她倦了。如果不出意外,下一秒,她就該提出來離席了。易榮權心裏襲上一陣緊迫。關鍵的話還沒套出來呢!
於是,他快馬加鞭,放出大招,直搗黃龍:“我還聽說,龍叔叔和楊院士他們家關係不太好?”他知道這樣問話,很容易露出破綻。可是,時不待我。再說了,這個老太婆看起來並不太聰明,未必能看穿。
“關係不好?怎麼會?”黃姨突然又有了精神。“老龍去世後,送他的人寥寥無幾。關係不好,老楊會去參加老龍的遺體告別儀式?”
“楊……院士參加了龍叔叔的遺體告別儀式?”
這是易榮權萬萬沒想到的。不是說兩家人有罅隙嗎?怎麼會這樣?
他扭頭問易老頭兒:“爸爸,聽到沒有,楊院士親自去參加了龍叔叔的遺體告別儀式!你還說他們關係不好!以後別信那些人的扯蛋!”
他本是顧左右言他掩飾自己的直入主題,同時把老頭子拉進來聊天,以圖留住黃姨多說一會兒話,沒想到,他喝得半醉的老頭子紅著一張老臉,道:“我哪兒知道這個!我陽氣矮,我又沒去參加他、他那個追悼會!”
這完全符合炊事員易老頭兒的性格特征。做些順水人情可以,像這種要花錢參加的會,他是滑得脫一定要盡量滑脫。更何況還是完全有參會自主權的追悼會。
一時,易榮權的臉上有些尷尬。看起來那麼關心的人,卻連人家遺體告別儀式都沒去。可是,他沒心思向黃老太婆辯解這個問題。
他轉回頭,對精神又有些發蔫的黃姨說:“原來,都是謠言。我就說嘛,他們兩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怎麼會有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