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銀翮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魔淵之中。她剛落地,便施法在身前點出一道亮光,下一瞬,就看見南梟被一團古怪的黑霧纏繞著,當下彙出一道術法對著黑霧打了過去。
黑霧被擊散開來,重新聚成人形,在半空中漂浮著。
羅刹之毒尚未解完,南梟跪倒在地上,體內的氣息一片混亂。他詫異地看著銀翮,可銀翮的樣子卻實實在在地落入了羅刹眼中,這團黑霧翻湧著,情不自禁地對著銀翮迎了上去。
南梟見狀大驚,怒吼道:“你別碰她!”
羅刹的氣息停了停。
銀翮衝到南梟跟前,如此情形,她幾乎能斷定這團黑霧與羅刹之氣有關了。她扶著滿頭大汗的南梟:“你怎麼樣?”
羅刹的氣息又飄了過來,銀翮成防備之勢擋在了南梟身前。黑霧停在不遠處,淡淡道:“你再不讓開,他可就要死了。”
這話說得銀翮不明所以,她轉頭看了一眼南梟,隻見他麵目猙獰,看起來痛苦萬分。南梟吃力地伸出手將銀翮往邊上推了推,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別管。”
銀翮讓出了位置之後,羅刹之氣又瞬間包裹住了南梟,隨著這股黑霧的不斷滲入,南梟逐漸平靜了下來。銀翮驚訝地看著,疑惑又不知所措。直到片刻之後,黑霧鬆開南梟,又晃晃悠悠地朝著銀翮飄去。
南梟定了定神,衝過去攔在了銀翮身前:“我讓你別碰她。”
而銀翮瞪著那團黑霧,怒道:“你到底對南梟做了什麼!”
羅刹的氣息停了下來,冷冷地笑了兩下:“難道如今這世道比十七萬年前更惡心?”他抬起“手”指向了銀翮,“為何你見到同類也是這副嘴臉?”
銀翮本就對自己這鬼靈之力嗤之以鼻,聽羅刹此言,她更是忿滿:“誰與你這暴戾之物是同類!”
羅刹的氣息轉了個身:“難道你不是嗎?”它瞬間在原地消散,後一秒又出現在銀翮的身後,銀翮隻覺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後抓了一把,整個人便跌了過去。
南梟也是大驚失色,回過頭時隻看見銀翮被黑霧如繭一般密不透風地纏繞住,他伸手過去,卻被彈開,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接近不了這團黑霧。
而銀翮在此睜開眼,卻是身處在另一個空間。此處似崖邊,放眼望去,雖如魔淵一般無邊無際、空無一物,但白茫茫的一片,比黑漆漆的魔淵要亮堂不少。腳踩的地麵更像是一片湖水,腳底有一圈圈波紋,微微浮動。銀翮定了定神,見不遠處有一男子側坐在崖邊,即便是坐著,依然可見他身形魁梧挺拔,一頭長發垂至腰間,獨獨這側臉看起來清秀得與這身板實難匹配。
——羅刹!
銀翮謹慎地往後退了退,而挪動腳步卻使得地麵發出了清脆響亮的水流之聲。羅刹回過頭看著她,銀翮麵露尷尬,幹脆朝羅刹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首先映入銀翮眼簾的便是羅刹赤裸著的上半身上,密密麻麻、觸目驚心的傷疤,這些傷疤像一條條可怖的長蟲,歪歪扭扭地爬滿了羅刹的上身。惹得銀翮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立馬轉移了目光。
結果正迎上羅刹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神,銀翮厲聲問道:“這是哪兒?”
羅刹輕輕一笑:“我的幻境。”
“幻境?”銀翮狐疑地歪過腦袋。
羅刹舒了口氣,又望向空無一物的遠處:“是啊,漂亮嗎?”
銀翮又四下看了看,小聲嘀咕了一句:“空空蕩蕩哪來什麼漂不漂亮?”
羅刹又微微一笑:“既是幻境,你想有什麼便能有什麼。”
——怎麼還和他閑聊起來了?
銀翮收了收神,冷冷地看著羅刹:“你想幹什麼?”
羅刹對著銀翮邪魅地揚了揚嘴角:“不是你在找我嗎?先是在海底,現在又找到了魔淵,所以該我問你吧——你找我幹什麼?”
銀翮愣了愣,也直截了當起來:“你對南梟做了什麼?”
“他想要力量,我給了他。”羅刹淡淡答道。
“那剛才你說他要死了是什麼意思?”銀翮皺起眉。
羅刹不以為然地說:“他雖然能煉化我的力量,但我的氣息對他的體製來說是劇毒,若不及時解毒,當然死路一條。”
“所以——你以此威脅他幫你解開封印?”銀翮惱了起來。
羅刹微微一愣,隨即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他越笑越瘋,笑得五官都有些扭曲。銀翮瞪著他:“你笑什麼!”
羅刹好不容易緩了過來,臉上的表情卻還留有笑意:“你這問題我答不上來,或者說答了也是對牛彈琴。”他歪過臉,漫不經心地說,“但我大抵能懂你的意思,在你看來,我就是應該不擇手段地衝出封印,然後再大殺三界,是吧?”
“不然呢?”銀翮反問了一句,可卻莫名地沒什麼底氣。從和羅刹對話開始,銀翮就總覺得別扭。羅刹之名是場令三界聞風喪膽的噩夢,他暴戾恣睢、冷血不仁。可銀翮麵對這樣一個醜惡之靈,別說是厭惡了,甚至連一點抵觸之感都沒有。
羅刹看起來既非凶神惡煞,麵目也不可憎,除了有些瘋癲以外,處處都無法和那個大殺四方的惡靈聯係在一起。而且,他說起話來攜著一股磊落之氣,倒是讓銀翮相形見拙,硬是凜然不起來。
羅刹揚起頭,直視著銀翮:“我被天罰囚了十七萬年,早就沒什麼脾氣了。真要說起來,還是屠戈死的那日——”他忽然站了起來,湊到了銀翮跟前,惹得銀翮連連後退,“我發現我居然有同類。”他終於停在原地,有些滿足似的笑了笑,“而那個魔物來找我時,他心中的憤怒幾乎是要溢出來了。我實在是有點好奇,所以就想出來看看,如今這三界究竟是什麼模樣。不過——從你的態度來看,還是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