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萍點頭:“好,我發誓,你……走了。以後,我就計劃生個孩子。”
“那就好、那就好。”寧姑姑露出微笑,對我說,“小才,你要努力點,知道嗎?”
我點頭:“知道。”
“嗯,你出去吧,我有話對小萍說。”
出去前,我覺得應該說點什麼,但想不到,所以最後隻是很緩慢地放開手,心裏有點堵,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酸酸的、鹹鹹的。
出去了,換回衣服,坐在德哥傍邊,德哥說:“第一次見你,沒想到就在這樣的環境底下,不過也不需要悲傷,人活著,活多久,什麼時候死,都是注定的,天理如此,誰都無法控製,如果不是因為等你們,可能已經走了。”
本來就難受,聽了德哥這話更難受了。
德哥繼續說:“等下我找個地方給你們休息,我看著可以了!”
我哦了聲,沒有說好,更沒有說不好,因為我覺得尤小萍不會同意。事實上,我猜對了,尤小萍出來的時候,德哥一說,她就不同意,說她就要在醫院,哪兒都不要去。
德哥說:“隻能在外麵坐,不能在裏麵,你們坐那麼久的飛機,都累了!”
尤小萍搖頭:“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對了,表弟呢?”
德哥說:“在家。”
“嗯,你回家吧,我在這兒,我送你出去。”尤小萍動手去拉德哥,然後推著他走……
五分鍾後,尤小萍從外麵走回來,坐在我傍邊一句話都不說,那樣的狀況延續了兩個小時,她去了一趟廁所,出來才對我說:“陳熙,謝謝你能來。”
我說:“我本來就該來,隻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不用說,我沒事,其實這一天我知道遲早要來的,我有了心理準備,隻是真到來的時候什麼準備都忘記了,還是會不舍得,還是會傷心,還是會哭。”說著,尤小萍真的又哭了,“寧姑姑是我最親的一個親人了,她走了以後。”
尤小萍說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怎麼和她說,隻能抱住她,讓她靠在我的肩膀裏,然而那樣一來她哭的更厲害,整整哭了十多分鍾才逐漸停止……
又坐了兩個小時,天快亮了,尤小萍大概很累吧,靠著椅子昏昏欲睡的模樣,我想去抽根煙,不太敢去。不過,坐久了,雙腳非常麻,我就起來活動了一下,無意中看了病房一眼,發現心電監護儀變成一條直線,我愣了好幾秒才去叫尤小萍,然後尤小萍跑去叫醫生。
一個醫生與一個護士衝進病房,做些急救舉動,我和尤小萍就在外麵看著,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眼前看見的,很不好受,仿佛都不會呼吸了,隻是眼睜睜看著自己所熟識的人死在眼前,而無能為力。是的,是死在眼前,醫生已經努力過,但卻是徒勞的,最後搖了搖頭,把被子拉上,蓋住寧姑姑的腦袋。
就那一刹那,傍邊的尤小萍昏了過去,我扶住她,扶到椅子裏,那會兒護士出來了,看見那樣的情形就去叫醫生,醫生出來後給尤小萍做簡單的檢查,探氣息、翻眼睛之類。然後,用英語和我說沒有問題,再然後說的是一串的,語速比較快,我聽的不太清楚,但我能看懂手勢,他讓我抱尤小萍到臨時病房休息。
天亮了,德哥來了,尤小萍那時候還在昏迷當中,德哥讓我不要叫醒她,陪著她,然後他自己去忙了,他說早就已經安排好後事。
我在臨時病房陪著尤小萍,在想著死亡的問題,想著想著就趴著睡了過去,然後下午被尤小萍拍醒,她問:“寧姑姑呢?”
我搖頭:“不知道,德哥沒告訴我,就讓我陪著你。”
尤小萍下床,衝出去,衝到重症病房外麵看。
寧姑姑已經不在,德哥也不在,病房已經空出來,去找醫生問才知道早已經運走,然後尤小萍打電話給德哥……
掛斷電話,尤小萍整個人愣愣的,我碰了她一下問:“怎麼了?”
尤小萍看了我一眼,開始流淚,然後斷斷續續道:“德哥說,寧姑姑不要辦葬禮,走了就拉去殯儀館火化,然後骨灰灑去大海。”
我很無語,感覺很兒戲,人這樣就沒有了嗎?
“幾小時前還和我說著話,現在……剩下一堆骨灰了,灑了之後什麼都沒有,陳熙,我好難受。”尤小萍哇地哭了出來。
半小時,我用了半小時才把尤小萍哄好,或者說尤小萍用了半小時才調整好情緒,和我一起離開醫院,上了一輛出租車。
十幾分鍾後,出租車把我們載到河邊一個別墅區,尤小萍帶我走進去,進了一棟別墅,就是寧姑姑的家吧。德哥不在,但尤小萍的表弟在,年紀和我差不多的,愣愣坐在沙發裏,看見尤小萍也不說話,尤小萍亦不和他說話,而是直接上樓,我隻能跟著,不過剛上完樓梯她就對我說:“陳熙,我想一個人安靜安靜,不要跟著我好嗎?你餓了去吃東西,累了去睡覺,我的房間。”她指了指右邊的走廊說,“最盡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