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慎行眼神裏飛快閃過一絲慌亂,連忙搖了搖頭,然後問:“你問這個幹嗎?”
“我答應星辰,要幫她找到媽媽。”
“你不就是他媽媽?”
顧溫晚笑了笑,“名義上算是吧,可他還是跟想找到自己的親生母親。”
紀慎行捂住自己的心,好多話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他想起那年,陸奶奶找到他。
在一間昏暗的茶室,夕陽落了下去,天黑了,陸奶奶卻不開燈。
她堅定無比的說:“慎行,你要幫我,你幫我就是幫司爵。”
“奶奶……”他明明應該喊她阿姨,可總是隨著司爵喊她奶奶,陸老太太最後也便習慣了,“你這樣做是對這個孩子的不負責任,他沒有爸爸,生下來就得不到完整的愛。”
“我不管。我不能讓陸家的血脈就此斷了。”陸老太太的聲音突然加大,滿是怨恨,“如果不是你姐姐在陸家興風作浪,司爵不會死,我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需要苦苦哀求你來幫手。”
紀慎行靜默無聲,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知道,他欠陸司爵,欠了奶奶,也欠了整個陸家。
所以他隻好答應了。
陸老太太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然後說:“我打算在西山療養院置辦一套婦產科的設備,你需要什麼盡管寫出來,我什麼都不在乎,我隻要這個孩子平安健康。”
後來,他到了西山療養院,第一次見到她,對她印象其實一般。
她低著頭,坐在漫天的落葉中,像是萬念俱灰,沒有一點生氣。
他走過去,跟她說:“想要一個健康的孩子,母親的情緒也很重要。過去的事情,不要想太多。”
她恨恨的盯著他:“我知道你是她的弟弟,我不會放過她的。”
她因為對姐姐的恨連帶著也很恨他,做什麼都不配合,對他將信將疑,所有的藥物都要檢查再三才肯注射,幸而她自己也有一點醫學知識,所以兩人有好幾個月都相安無事。
她懷孕產子這事極為隱蔽,所以療養院長期隻有他們兩人以及兩個護士,她媽媽雖說想留下來一直照顧她,可奈何家裏脫不開身,所以隻能隔三差五的燉了好湯帶過來。
她的身體一直無恙,可精神卻恍恍惚惚。
或許是因為強烈的恨意,將她折磨得十分極端,神經又很脆弱,草木皆兵。
有天晚上,她突然腹痛,他去給她做檢查,她卻狠狠推開了他。
他對她說:“懷孕初期腹痛是很正常的現象,你讓我先給你做個檢查。”
她卻十分偏激,指著他大罵:“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耍了什麼花招!奶奶怎麼能信你呢!你是那個女人的弟弟!你怎麼可能不幫著她來幫我們!”
她明明痛得額頭冷汗滾滾而下,可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衝上前,扼住了他的脖子,“我告訴你,就算我死,我也會要這個孩子活下來,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救它,一定要救它,否則我就殺了你。”
他沒有覺得一點點委屈,隻是覺得內疚,他撿起旁邊的水果刀,用力紮進了自己的大腿。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了,鬆開了手。
鮮血從刀刃上一點一點低落。
他咬著牙說:“我現在用我的血跟你發誓,就算我死,我也會讓你的孩子活下來,所以,請你先讓我檢查。”
她沒有再反抗,乖乖聽他的安排吃了藥睡下。
從那以後,兩人的關係才算緩和了些。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呢?
是她無數次麵帶微笑提起陸司爵的時候?
是她無數次撫摸著隆起的腹部滿懷期待的時候?
是她無數次在深夜偷偷哭泣被他發現的時候?
他不記得了。
他隻知道,他越到後來,越覺得她比那個孩子重要,越到後來,越想連帶著她一起照顧一輩子,他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對,所以努力控製自己,可感情這回事,越控製就會越肆意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