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一次，他挺鄭重地找我，像對著一個大人那樣說話，不再當我是小孩子。他說喜歡我，就像喜歡女兒一樣。他想和我媽媽結婚，可若我不同意，他就不會強求了。他說他以前在中國結過婚，有一個女兒，六歲那年得猩紅熱死了，他太太傷心過度，第二天也去了。之後他一直是一個人，他說初見到我時他跌了一跤，因為我和他女兒長得很像……”
羅艾兒說到這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手很涼，但臉是溫熱的。
“後來呢？”卓馭人好象忍不住好奇，問道。
“後來我什麼也沒有說，當然也沒有答應他，就跑掉了。”
“你不相信他吧？”
“你聽了這個故事，換做你，會相信李爺爺麼？”羅艾兒有些不解地看著卓馭人，像是尋求一個答案，旋即她吸了一下鼻子，“我當時的確沒有信他，他失望的掩蓋不住眼裏的淚，但看我的目光還是很寵溺。”
“我以為你這樣的人什麼人都相信咧。”
“是嗎？”羅艾兒不會他的冷嘲熱諷，一絲不該在她臉上出現的淡然顯現出來，“那之後，我隻見過他一麵。”
“他找過之後，就一個人回了大陸淘貨，回來不多幾日又走，我見也隻見過幾次背影。然後就是最後一麵——”羅艾兒頓了頓，慢慢吸了一口氣，緩緩舒了出去，“就是他被國際刑警帶走的時候。”
“嗯？”
“聽說是因為被人利用，倒賣了國家文物，又在香港九龍成誤殺了人。他被帶走的時候，和警察說要從我的房間裏經過，朝裏看一眼就好。但很巧合的，我生病在家休息，自然一直從窗子裏張望。和他眼神接觸到的那一刻，我竟然全都相信他了，之前的所有。”
“後來聽說，他被送到了很遠的地方的監獄服刑，然後生了病，死在了監獄裏。”
“再然後，唐人街要翻修延長，媽媽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他的房子搞到自己手裏，然後我們就搬出了唐人街。媽媽就再也沒有畫過畫，反而交了很多男朋友，也染上了毒癮，李爺爺很多珍貴的古董被她賣得沒剩幾個了。然後我忽然很恨媽媽，也恨她那些男朋友。再之後，她就死了。”
羅艾兒把目光從窗外轉回到卓馭人的臉上，那一張俊朗瀟灑，卓而不凡的對方麵孔有著和她一樣的唏噓。
“嗬，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羅艾兒脫口而出，說完失笑，“我也不喜歡別人同情我，看來我們有些地方很像啊，說不定我真是卓家人。”
卓馭人一怔，表情恢複之前的玩世不恭，“哼！”
“我的故事講完了，你有沒有覺得我很蠢，很笨呢？”
卓馭人不得不回頭，被她的問題搞得皺眉，什麼也沒有說。
羅艾兒指甲咬在嘴巴裏，笑得勉強，“李爺爺疼愛我的時候，我不相信他，最後一麵的時候我卻相信他了，隻是都沒能讓他知道；媽媽在的時候說過她愛我，可是我恨她，直到她死了，我不恨她了，也不可能讓她知道了。”
“這麼說來，你的確挺蠢。”卓馭人絲毫不客氣，嘴巴賤得讓人想上去撕碎。
“所以啦，李爺爺走後，我開始學著相信身邊的人，相信他們對我說的話。隻是這功課我學了十幾年也沒有學好。直到媽媽死了以後，我又開始學著愛身邊的人，不去懷疑他們。”羅艾兒時眼神直直望著卓馭人尚且年輕，相當英俊，卻像是經曆過沉痛及滄桑的臉，“或者，有的人表裏不一，口是心非，是有把的苦衷和驕傲。”
卓馭人別開了目光，“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你自以為是藝術家嗎，還差得遠了吧？我見過不少藝術係的畢業生，最後不是做了泥瓦匠，就是拿命換作品英年早逝了。”
羅艾兒挑了挑眉，聳著肩道，“好吧，至少你聽到了……咦，好象能開了！”
“知道了。”卓馭人已重新啟動了車，態度惡劣升級，“所以你閉嘴吧！”
“好啊，其實我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去過醫院呢。”羅艾兒誇張地哀叫，“也不知道疼不疼……”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