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周的習俗來說,一旦煙花女子入了風塵,她們被青樓收養或是買了進來,那以前的名字便不會再用了。一是為了遮羞,這行當無論怎麼講,打心底裏還是會被世俗所唾棄,因此換個名字也算是割舍了過去,以免害了家族名聲;二是混這一行的講究也多,除了才藝要高長相要好外,名字也要好聽溫婉,不然某個公子點花牌之時瞅見上麵擺著個叫“勝男”的,那怕是無論旁人再怎麼吹噓,也提不起興致了。
因此無論再怎麼作賤自己的青樓女子,也從不以真名示人,而是將真名藏在心底,向往著有一天有了個美好的歸宿之時,再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心上人。
此外,若是有女子對某位公子芳心暗許,也會害羞地將真名講出來,倘若那公子以她的真名喚之,那便隻能意味著一件事了。當然,世上騙財騙色的負心漢多得是,表麵上甜言蜜語喊著姑娘的名字,完事後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也不在少數,因此漸漸地姑娘們也都長了心眼,再不會輕易地講出自己的真名了。否則一旦傳了出去,讓同行笑話不說,更會被恩客們嫌棄。
梅三娘也是如此,她的名字叫做香君,但知道的人並不多。她曾想著告訴墨君,但一望見那平靜如湖水般的鳳眸,咬緊紅唇,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情不知何起,卻如泥潭旋渦,越陷越深,回過頭時,已經再也無法逃出去了。
這便是落花有意。
她見過很多樓裏的姐妹,聽過很多故事,那可是才子佳人,也可是癡心寡義,相見、相交,再相離。
相離如流水,流水無情。
有人遠赴京都,金榜題名,結識了達官權貴、小姐公主,轉身便忘了曾經的山盟海誓。
有人本是風流,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也有人披上甲胄,百戰黃沙,但那個地方,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一切起於因,起於緣,說之不盡,又道之不明。
如果不是有個寡情人負了梅三娘的母親,就不會有梅三娘;若非微生悠將那少年將軍帶回京城,梅三娘也不會結識墨君,這條線便斷了。但冥冥之中卻又有人將它連了起來,又為其染上了紅色,也許是機緣,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天意。
天意如此,便有了將軍與美人。
那是漂亮的英雄兒女,但卻活在醜惡的戰場之中。
天意也是如此,總喜歡捉弄人。
墨君輕輕拍了拍懷中的佳人,柔聲道:“抱緊我,手可別鬆開了,閉上眼睛更好。”
梅三娘將臉埋在這寬闊的胸膛中,心裏七上八下,如小鹿亂撞。她害羞地點了點頭,一雙手抓的更緊了,幾聲急促的呼吸過後,突然又想起了什麼。
“大將軍,您剛剛喊了奴家的名字?”
墨君僵硬地點了點頭。
梅三娘抬起俏臉,直勾勾地盯著墨君的眼睛,狐疑道:“奴家可不記得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你記錯了。”
梅三娘咬唇思慮片刻,又篤定地搖頭道:“這種事,奴家肯定沒有記錯!”
墨君訕笑一聲,不知該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才蹦出兩個字:“別鬧!”
梅三娘頓時來了精神,原本羞怯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兩眼閃著靈動的光芒,不依不饒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快說!”
墨君微微側臉,避開她的目光,提劍便開始往外衝,試圖轉移開梅三娘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