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鈴,那是一個很久遠的名字。
一個曾經令天下人聞之色變、談之喪膽的刺客組織,一個曾經能與整個四海盟相抗的神秘門派,卻不知何故地在五年前的某天忽然銷聲匿跡了。
有人說,還不是因為雨霖鈴不知好歹,居然敢去惹柳萬裏,當世唯二的太極之一、天心宗的宗主是他們惹得起的嗎?就算你雨霖鈴藏的再怎麼隱秘、門內刺客再怎麼強大,還不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也有人說,雨霖鈴門內刺客眾多,就算接連損失了十三名頂尖刺客,應該也隻是稍微動了點元氣,還不至於傷筋動骨到解散的地步,想必是門內發生了什麼變故吧。
還有人幸災樂禍道,還是四海盟聰明,從不接殺人的生意,江湖之中恩恩怨怨數都數不清,孤身闖蕩在外,半夜都不敢輕易合眼,生怕仇家突然就找上門來了。雨霖鈴專幹這種事,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這回真是不知好歹,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都不知馬王爺到底長了幾隻眼。
顯然,世人都對雨霖鈴沒什麼好感,可謂是恨的牙癢癢,但私底下又有不少人要依賴他們,畢竟黑白兩道,缺了一道總感覺不成樣子,就像那太極圖,不也是一陰一陽。
但雨霖鈴終歸是覆滅了,再怎麼調侃嘲弄也無濟於事,僅僅是充當個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時至今日,也依舊有不少人會突然提起雨霖鈴,除了緬懷感歎之外,還因有不少自詡風流的江湖俠客逢人就愛吹噓,道是雨霖鈴那些個女刺客身材真是沒話說,那種狠辣冷豔的野性美比天香府那些滿臉胭脂水粉臭的花瓶們好的多了。
這話一出口,便能惹起一陣陣猥瑣的哄笑。江湖閑人大多愛如此,自己沒這個本事,咱還不能意淫嘛?
於是乎每當人們提及雨霖鈴的時候,便漸漸地變了味,仿佛那不再是個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組織,而像是那些隨處可見的青樓了。
不過是個大點的青樓而已,雲仙閣不也是一座青樓嘛。
而唯有真正接觸過雨霖鈴的人才會對其嗤之以鼻,悶著頭喝一壺酒,背起劍匣,拉下帽簷,結賬,走人。
那個世道,可沒這麼太平長安。
司空府後院,一葉葉密麻的竹林之後,仿佛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幽穀。
司空想雙目緊閉,盤腿而坐,兩膝之上靜靜地躺著那把名為禦龍的長劍。
一道絢爛的金光升起,裹雜著漫天罡風,化作千萬道劍光射向四周的竹林,那些劍光看似勁猛,實則剛中帶柔,打在一排排的竹子上後,光影刹那間變得柔軟,如同一條條靈蛇一般盤繞而上,彙聚於天空,形成一道巨大的金色人影。
爾後禦龍仿佛收到了某種敕令一般,劍身顫動,發出一陣尖銳的劍鳴,猛地立起向著那道金色人影衝去。
而人影伸出了一隻手,穩穩地將其握在手中。
這一刻,人劍合一。
漫天的金光消散,禦龍劍失去了奴役它的人,直直地落在了司空想麵前,劍尖插入了地上。
司空想睜眼,緩緩地站了起來,他心中明白,禦龍已然認主了。
他便是主人。
他這麼靜靜地望著這把劍,忽然有種恍然置身於山巔之上的錯覺,此處雲霧縹緲,俯瞰天下,座下孤峰如有巨龍盤臥,狂風驚濤。
他無法用語言形容這種感覺,隻是忽然好像明白了自己的父親想要追求些什麼。
他伸出手,輕輕地握住這柄劍,而就在他的掌心觸碰到劍柄的一瞬間,劍首處盤旋著的金龍仿佛有了生機一般,龍睛處頓時亮起了兩團火光,似在熊熊燃燒。
“想兒,你已踏入無色境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如朽木般蒼老的聲音,司空想急忙收劍歸鞘,轉身衝來人恭敬地行了一禮:“父親,孩兒慚愧,方才有所頓悟,這才有了突破,實在比不得大哥。”
司空權剛欲自滿地誇一句“我司空權的兒子果然不同凡響”,話未出口便聽到司空想提到“大哥”二字,堆滿褶皺的笑臉頓時便冷了下來。
“不提他也罷,都過去了,你要記著,我們司空氏永遠都要向前看。”
司空想拱手道:“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司空權點了點頭,問道:“知道今夜老夫為何要喊你來此地麼?”
司空想老實答道:“孩兒不知。”
“為父已垂垂老矣,不能再庇護你多久了,而天心宗仍在我們身側,就連咱們上頭的微生廣那小子,也都不簡單。因此,有些事,是要讓你知道了。”
“這處幽林的後方,有一處密道,密道的盡頭,便是雨霖鈴。”司空權一指前方的竹林,緩緩說道。
司空想一驚,詫異地回望了一眼,想不到自己家中還有這等地方。
不過他並未有太多的驚訝之色,畢竟司空想認為這個世上最能讓他目瞪口呆的事已經發生過了,那便是雨霖鈴乃是他們司空家豢養的死士,如此一來有處密道通往雨霖鈴也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