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字出來,近乎用了張賓所有的情緒,他失控地捂住臉,肩膀急劇起伏。
我知道他會死,所以我陪他——
這世間,最沉重的愛情是什麼?
是同生共死,是惟願他好。
高睿琛連指尖都變得冰涼無比,一呼一吸間都扯得渾身每一個細胞疼痛不已。
這就是她不吃藥不治療的原因?
高睿琛兩眼一黑,直直往後栽倒——
“阿琛!”
“琛哥!”
……
昏昏沉沉。
高睿琛做了很多夢,夢到自己一直被困在深海中,怎麼都掙脫不了海草的糾纏。
他努力遊動身子,可那纏住腳踝的海草卻越來越緊,帶著拉扯的力量讓他直直往更深的海底倒去。
高睿琛費力遊,依舊無法掙脫。
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深鹽度的海水讓他不能睜開眼。
氧氣越來越稀薄,力氣越來越小。
“睿琛,睿琛……”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高睿琛驟然睜開眼,不顧疼痛四處張望。
鬱晨,是你嗎?
他努力想在黑暗中看到一絲屬於那個女人的影子,可不管他怎麼努力,都尋不到一絲痕跡。
氧氣耗盡,他張開嘴,任由海水將他腐蝕吞噬。
……
“鬱晨!”
病床上,高睿琛猛地大喊一聲,驚到了給他檢查情況的醫生。
看著床邊坐著的夏邑和高父高母,高睿琛漸漸清醒了起來。
“都這時候了還念著那個女人的名字,你究竟有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高母抹著通紅的眼睛,對著高睿琛就是一頓吼。
高父坐在一旁沒有說話,就那樣緊擰著眉看著自己的兒子。
夏邑連忙走過來安撫高母的情緒,心底也有些懊惱為什麼要將這二老喊來醫院。
一開始,她是擔心高睿琛撐不過去,不想讓高父高母心留遺憾,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但現在瞧著這架勢,隻怕另一邊的鬱晨沒有蘇醒,高睿琛也會吊著最後一口氣,苦苦支撐。
“腦癌多久了?為什麼一直都不告訴我們?你不知道爸媽很擔心嗎?不聲不吭從醫院辭職,還將手機關機,到處都找不到你的人,爸媽都快擔心死了……”
高母說著說著又嚎啕哭了起來,她坐在床邊,想拉拉高睿琛的手,卻被他不耐煩甩開。
“這不是還沒死!”高睿琛的語氣很衝,極其不耐煩。
他這話,也不知道是說他自己還沒死,還是說快擔心死的人還沒死。
高母瞬間噎住,臉色也有些掛不住。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看著高睿琛那蒼白的臉色和沒有頭發的腦袋,瞬間悲痛不已。
“媽不說了……你好好治療,國外的醫生也在聯係,爸媽隻有你這麼一個獨子,不會讓你有事的……”
高母努力想生出一點希望,讓大家的心情都好受些,但高睿琛卻再次不領情。
“我治了無數例腦癌患者,有生有死,早就見多不怪了,你們別白費力氣,浪費錢浪費精力。”高睿琛淡聲說道。
“胡說,你是我們的兒子,怎麼是浪費?!”高母聽不得高睿琛說這種話。
高睿琛抬眸,冷冷掃了她一眼:“現在想起我是你們的兒子,小時候你們鬧離婚的時候怎麼就不記得了?”
不是高睿琛想像個孩子一樣翻舊賬,而是人在瀕死之時,總有想發泄的時候。
尤其是,他連心愛之人受了多少罪多少委屈都最後一個知道的時候,他什麼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