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話!”縣令劈頭蓋臉一陣痛罵:“你當這調兵遣將是遊戲呢?兵馬說借便借?”
被訓之人滿腹委屈:“就算沒有增兵,城中防衛也是夠的,想來那人不過山賊盜匪之流罷了。”
縣令長歎一聲:“若果真如此,那倒是好辦了。”說完,慢慢地轉過身去,眾人隻見縣長後襟之處,裂開了一道口子。
“這是本官在睡夢之中被人劃破的,不僅是本官,整個縣衙之中,上至職官、下至守吏,衣背之處,皆有所傷。雖不知是何人所為,但他顯然是未施重手,若是稍一用力,整個府衙上下幾十口人,有哪一個不被貫胸剖肚?此人簡直形同鬼魅,你說,一般的守衛,如何能夠阻擋?”
眾人又吸了一口涼氣:“這…這哪裏是人力所能為…難不成此...此人竟是妖怪?”
全堂嘩然!
“躺在箱子裏那人莫…莫非也是妖怪!”
“大人…這病小的怕是治不好了…懇請大人放小人回去….”
跪在地上哀哭的是幾個都是被請到孝昌縣的異鄉人。至於本縣的大夫,雖心也怯,但終歸是顧念著家人和舊土,不敢如此草率就做出離鄉避難的決定。
縣令趕忙命人關好大門:“本官深知諸位的難處,可是大夥若是就此一走了之,全縣百姓、上萬老小就要任賊人宰割了!日後諸位縱是幸存於世,難道不怕這滿城冤魂入夢尋仇嗎?”
縣令一邊用鬼神之說恐嚇群醫,一邊在心中暗罵:“哄祖宗一樣把你們請過來,豈能讓你們白白便跑了?你們這些賤民東西流竄不怕沒處落腳,老子可是個朝廷命官,能跑到哪裏去?”
縣令這麼一說,人群之中又開始騷動起來。
陶貞寶第一個站出來陳詞:“醫者父母心,貞寶家貧,徙居孝昌,幸得鄰裏鄉親施以援手,方能於此地立足,而今怎可棄恩人於不顧?三日之內,縱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要把此人醫好了!”
縣令見好不容易有人站出來響應,忙不迭附和道:“陶先生仁心無雙,愛民之心,豈是陶公獨有?本官也誓與孝昌共存亡。”
縣令一麵鼓舞眾人,一麵命衙役堵死了各路出口。
縣令封鎖了消息,接下來的時日裏,從縣城的藥鋪裏源源不斷地運來了各種藥材和藥皿。
第一天,所有大夫都圍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裏,翻讀醫書,急得如亂鍋之上的螞蟻。
他們在那少年身旁點燃火把、立起爐灶,寒毒仍是未能驅散半分。
他們將人參、紅花等名貴藥材研成粉末塗於患處皮膚,將老薑、桂圓熬成濃湯喂入患者口中。可仍是毫無起效。
第二天,眾人還未離散,縣令就已經打起了跑路的主意:“這種庸醫是指望不上了。管他呢,反正金子是真的,朝廷追究下來也沒法了,橫豎是死,給自己造個金棺,要死也死得氣派。”
整整一個上午,眾人都沒見到縣令出來走動,他們急忙進後堂一搜,果然已經不見了縣令的影蹤。
“狗官跑了!”憤怒的聲討此起彼伏。
縣令一走,人心也徹底渙了,從大小衙役到各處郎中,皆是四處奔逃。
留守在病人身旁的,隻有幾個年長體衰、行動不便的鰥寡老人,以及陶貞寶。
第三天,莫說是官府上冷冷清清,就是整個縣城,也隻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殘。
有人要來屠城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孝昌。
陶貞寶眼看著一個祥和熱鬧的小鎮,竟然在一夜之間變成一座鬼城。
不過他的家中已無父母、妻子又已亡故,就連唯一的兒子,也在十五歲那年就遊曆遠方去了。
想到此處,他也沒什麼可牽掛的了,隻願兒子能夠在外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若說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他仍在責怪自己醫術平庸,未能醫好少年,致使全縣人民都得遭此大難。
可事已至此,恨亦無用。他隻想在臨死之間,知道這個冰封少年的來曆,以及那個神出鬼沒、誓要以全城性命來為少年陪葬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人?
“若他善心未泯,我必當竭力死諫,勸其作罷。若他執意造惡,我留守最後一刻,縱是一死,
也能心安理得地去麵對鄉親們的亡魂了。”
陶貞寶如此想著,可就在他已經做好從容赴死的準備之時,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卻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