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的,是誰在彈琴。又沒人聽...真是吵死...”方才蕭練正準備開口問陶弘景關於蜀山劍派的事,忽而就被這琴音打斷,臉上顯得十分不悅。
“噓!”蕭練話未說完,陶弘景便突然止住了他,“這琴音,世上難得一見。且聽下去,勿要敗興。”
“不就是彈琴嘛,從小到大我在家中不知道見過多少樂伎,聽聞過多少隻名曲。”蕭練見陶弘景一臉鄭重的樣子,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可待得他細聽下去,才覺得如此琴聲、確實是自己過去聽過的那些弦音大有不同。
這是他從未聽過的曲子,不知從何時起,亦不知從何方來。隻覺四麵八方,俱是琴聲起處。
曲到幽微時,若細雨之霖霖;行到鏗鏘處,又似泰山之將傾。
蕭練正自沉醉其中時,陶弘景已於懷間取出一隻玉簫,跟著那嫋嫋琴音合鳴起來。
琴音為主,蕭聲為輔;琴為骨,蕭為肉。琴者忽而怨訴、忽而激憤;蕭者也隨之婉轉、陽明。明明是素未謀麵的兩人,合奏起來卻如同相識多年的故友一般,渾然天成。
一曲終罷,天地驟歇。
蕭練回味許久,這才撫掌大讚:“好,好!…..隻是這琴聲不知是何人所奏、何人所操。”
陶弘景拾好玉蕭,淡淡說道:“也有可能不是人。”
“那是什麼?”
“可能是哪位下凡的仙女,又或者是哪隻愛好雅樂的妖怪,甚至說是哪隻野猴子在琴邊胡亂操弄的也未可知。”
“這是什麼話。猴子怎麼可能彈出這樣的曲子。”
陶弘景不去爭辯,笑了笑:“好了好了,誰彈的不重要,我下山以來,周遊日久,還未曾聽過琴音。今日偶得,已是幸甚。吾本乘興而起,如今興盡當去,又何必非得見識操琴之人?”
蕭練欣賞陶弘景這瀟灑自適的名士風流,便也不再多言。其實,他又何嚐不是一位恣意縱性的磊落之士?
“既然如此,那便快快下山進城,吃酒肉去。補充些體力,然後就一路奔向蜀山....”
連日來隻吃了些野果,蕭練腹中已是難耐至極,甫一說完,正欲策馬揚鞭之時,卻被陶弘景一手攔住了:“你這樣子,怕是進不了城的。”
蕭練心中疑惑:“你說什麼?”
“你趕快換身衣服。你瞧你這身行頭,金縷冠、象牙簪,皓齒青眉,鮮衣怒馬。在山野間倒也罷了,可若是在城中,還如此惹眼,就不怕你父親的眼線見了,把你又抓回去?”
言訖,陶弘景便從行囊中取出一套顏色灰舊的布衣遞給蕭練:“離家出走都不會,怪不得老是被抓回去。”
蕭練懶得體會陶弘景的調侃,把外衣一換,便隻顧低頭看著自己的新裝了。
“怎麼這麼難看?上麵還有補丁….你看,這兒還破了個洞,我一抬手就露出來了,你看你看….肉都露出來了!”蕭練剛換上,就開始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