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兩個時辰,議事廳中就已經密密麻麻坐滿了幾名史官和一堆老人。
蕭道成命人擺好筵席,將美酒佳肴一一放置於他們案前。
眾人皆是受寵若驚,戰戰兢兢遲遲不敢下箸,不知位高權重的蕭大將軍請他們來此是所謂何時。
“眼下事出突然,不得延緩。本帥也隻好長話短說了,今番請大家來此,乃是為了向諸位打聽一個人的消息。不知諸位可還記得七十年前的逆賊孫恩?”
“孫恩?”這個名字一出,立即引起了坐中幾位老人的驚叫。
“對,正是孫恩,諸位緣何驚歎?”
“那孫恩我沒見過,但我見過他的那些信徒們,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嘴裏竟還長著一排獠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嘴裏長著一排獠牙?難道便是這….?”蕭道成吃了一驚。
“他的那些信徒,都是些什麼膚色?”
“對對對…就是膚色….”座中一名老人神色驚惶,口齒不清地說道:“他們長得可奇怪了,各種顏色都有,有白的、有綠的、還有黑的,毛絨絨的。”
“我那可憐的爹娘就是死在這些人手裏,他們手上都有好幾寸長的爪子,輕輕一此,就把我老娘的心口給戳穿了,我阿爹拿著把鋤頭去敲那人,把鋤頭柄都給打斷了,那人竟還站著紋絲不動。”
“那不是人,那是怪物,他們自稱為“長生人”,把那孫恩叫做什麼“水仙”。這名字一聽就不是常人,我那短命的妹妹,當時和我一起躲在草垛裏,她的頭剛一探出來,就被那怪物用手給削掉了,我本來還想去和怪物拚命的,可看了這場麵,哪裏還敢動!把身子整個埋在草裏,嚇得氣都不敢喘一聲。”
眾人七嘴八舌地回憶起了心酸的過往,殿堂之上一時之間鬧鬧哄哄的,亂成一團。
“肅靜!”蕭道成大吼一聲,“要說的話一個一個說,若你們不配合本帥,七十年前的那一幕,就得在今時今日重現了。”
蕭道成這一聲大吼下來,議事廳內才瞬間安靜下來。他們聽到蕭道成說那七十年前的怪物即將再次出現,眼前都不約而同浮現出了當時家破人亡的慘狀,哪裏還敢嘀咕半句,早就已經嚇得屎尿橫流。
“等等,方才你們說那孫恩信徒把孫恩稱之為“水仙”,這卻是為何?”
那些老人當時能在僵屍的手下僥幸逃生已是萬幸,哪裏還有餘暇去打聽“水仙”的由來。倒是一位年輕的史官緩緩開口了:
“孫恩是在一座海盜之上聚眾起事的,仗著水路不便,得以不斷發展勢力,最後竟於一座小小的海島之中糾合了數十萬黨徒,這也是中原海寇之始,想來便是因為近水的緣故,所以才被其信徒稱之為“水仙”。太祖皇帝曾經攻入海島,其實這島上也並無異樣….就是尋常的小島罷了。”
看他的樣子,這位年輕的史官顯然是不大相信那些妖異之說的,他隻相信自己從史書上所見的記載:這孫恩不過就是一夥海盜頭目罷了。而這些老人也隻是在添油加醋,聳人聽聞。
陶弘景卻從史官的這番話中察覺出了隱藏的重要信息:“依水起勢,看來這孫恩修的還是水行法術呐。”
蕭道成憑借著自己的治軍經驗一下子便嗅出了史書中的不合理之處:
“你說那孫恩是依據一座小小海島而聚集起了數十萬叛軍,這也太過異想天開了。若叛軍是人,這一座小島上有幾多物資能夠供養這數十萬叛軍?單靠劫掠是無法支撐如此規模的軍隊補給的。若叛軍非人而是僵屍,你又說這海島之上並無異樣,豈非疑點重重?”
蕭道成的這番話倒是瞬間便給了陶弘景以啟發:“史書上說那座海島並無異樣,會不會僵屍的煉養地並非是在海島之上?”
“可他們既以海島為據點,不在島上,還能在哪裏?”
“水仙,海島….水仙,海島….”陶弘景反複念叨著這兩個詞語,最後怔了一怔:“水!對,就是水!”
“水?水怎麼了?”風靈子疑問道。
“小師姐,你可還記得我們順著地圖去尋找養屍地,最後來到了長江之畔?或許我們並沒有找錯,養屍地就在那兒!”
“陶道長是說,那個養屍地是在水中?”
“對!孫恩既然被稱作“水仙”,必然精通水行法術,他的餘黨以水流做掩護,將養屍地隱藏在長江之中之中,顯然不算什麼難事。”
“可是…陶真人,當年屠城所築建的京觀,並非是在水中啊!按你的說法,那些怨魂隻會集結在自己死去的地方,怎麼會跑到水裏去呢?”
陶弘景不願眼見這唯一的線索就此斷掉,他在議事廳內,咬著自己的指尖,來回踱步:“不、不會錯的,一定就在水中,難道是那人又使用了什麼邪法將怨魂轉移到了水中來掩人耳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