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道成探視陶弘景完後,便回到位於建康的將軍府前,才剛一踏入大門,丹陽尹蕭順之、中書令褚淵便一並出來迎接。
“快快入府,免叫閑人看到。”蕭道成向蕭順之與褚淵抱了抱拳。
這二人一為蕭道成之弟、一為蕭道成心腹,是以蕭道成也不多寒暄,徑直領著二人進入了內室,拉上幕簾、屏退左右,仔細觀察再三之後,這才領著蕭順之和褚淵一一入坐。
蕭道成替褚淵斟上一杯酒,問道:“蕭某連日在外,就勞煩褚公你先說說,城中這幾日可有何動靜?”
褚淵乃是太常褚秀之孫,驃騎將軍褚湛之之子、文帝之婿,滿門顯貴,在朝中威望甚隆,曾為顧命大臣、與尚書令袁粲共輔國政。
可無奈主上昏弱、荒淫無道,執政以來,日顯凶狠殘暴,動輒誅殺大臣,作為朝中重臣,他亦無日不感到惶恐不安。是以對於宮中城內的風吹草動,尤為注意。
他蹙了蹙眉,不安地說道:“最近建康城中,流傳著一首歌謠,叫做“寧為袁粲死,不為褚淵生。””
蕭道成捋了捋須,說道:“褚公莫要慌張,這定是袁粲、劉秉二人故意散播的歌謠,目的就是為了引起宮內注意。”
當時朝局,共有四位重臣,分別是蕭道成、袁粲、褚淵和劉秉,而這四人之中,又旗幟鮮明地分為兩派:
一派以蕭道成和褚淵為首,一派以袁粲和劉秉為主。一派戰功赫赫、手握兵權,一派親近宮內、掌控輿論和宮中耳目。
這“寧為袁粲死、不為褚淵生”的意思便是暗諷褚淵有不臣之心、寧願像袁粲那樣為國盡忠,哪怕是死了,也比褚淵這類不忠不義、投靠權奸來苟活的人要光榮。
這首歌謠,明麵上是諷刺褚淵,其實背後的真正所指乃是蕭道成。
蕭道成知道袁粲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暗示民心所向、來敲打皇帝,讓其盡快向自己下手,可縱是朝局險惡,他在此時此刻,也不忘飲酒談笑、絲毫不懼。
蕭順之也跟著向兄長吐露情報:“兄長,據我影門部下情報,皇帝其實已有殺心,他曾於酒後在宮中大罵,誓要殺掉兄長。”
“哼….”蕭道成冷笑一聲,“然後呢?”
“幸被太後阻攔,他這才沒有狂言下去…..”
蕭道成不動聲色地問道:“文緯,如此機要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兄長說笑了,這近二十年來,順之一直不忘畜養刺客死士,網羅天下高手,為的不就是能助兄長一臂之力麼?影門中人,不論輕功、身法和膽氣,皆是天下無雙,袁粲自以為奪得天子寵信,便能肆無忌憚了,卻不知宮中也有我們的耳目。”
蕭道成並不立刻回話,隻是緩緩掀開了衣裳,隻見他的肚臍左側,一道新添的箭傷赫然其上。
“這…這是?”蕭順之驚詫不已。
“前些日子,皇帝剛封我為齊王,就在我歸途之中,埋伏下弓箭手,意圖趁我得意而歸之時將我殺卻。幸而我早有提防、這才躲過了此難,雖然仍是中箭,但並未傷及要害。”
蕭道成捂著肚子,把衣服緩緩放了下來:“文緯,看來、還有許多事,是你未能得知的啊!”
蕭順之誠惶誠恐地埋下頭:“順之無能,未能早日探得報,險些害得兄長遭難。”
蕭道成擺擺手:“你與我是親兄弟,說這些話卻是作甚?天子眼下已是容不得我了,他忌憚我的麾下兵馬、不敢在明麵上有所行動,但像這樣的陰謀暗害…..往後還會接踵而至的。”
“我這就從影門中再多調一些死士過來,保兄長周全。”
“防得了一時、防得了一世麼?”蕭道成歎了一口氣,陷入了深思之中。
蕭順之已然猜到了兄長心中之意,他觀察了一眼左右,跟著便上前一步道:
“當今之世,天子昏暗、國勢衰頹,若非兄長力挽狂瀾,宋國早已分崩離析,依順之看來,兄長效法伊、霍,另立明主,才是保全天下之大計。”
蕭道成聽後,沉默許久,轉過去望著褚淵道:“褚公,你也覺得蕭某如今非此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