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相濡以沫(五)(1 / 2)

“伯父….孩兒萬沒想到,你的心腸,竟是如此歹毒。”蕭衍聽完伯父的這條毒計,隻覺天旋地轉、大腦一片空白。

“是自己親手殺死弘景?還是讓伯父來將弘景折磨致死?”

蕭衍心裏明白,這兩條道路,不論他選擇了哪一個,都隻會讓他痛苦一生。

他做不到,做不到像伯父和父親那般幹脆決絕、殺伐果斷。前一秒還將其奉為座上賓、後一秒就能夠刀兵相向。

他隻能跪倒在地,兩手握拳、並將指尖緊緊嵌入肉裏…..他隻能借著肉體上的疼痛來稍稍麻痹自己。

“要不我來動手吧...”看著兒子這幅模樣,蕭順之竟也有些於心不忍了。

“文緯,你總是在當心軟的時候心硬、當心硬的時候心軟…”蕭道成說道此處、頓了頓,歎息道:“我這也是為了磨礪練兒的心性、為了我們蕭家的未來。”

“行行行,你們別爭了,誰來殺不都一樣麼,別為難蕭公子了,我自殺總行了吧?”

陶弘景似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蹲下身子、從地上挑出一塊造型尖利的石頭,便要往自己的喉部刺去。

“想死,沒那麼容易!”蕭道成見狀,瞬間便從身旁的侍從身上奪來武器,拈弓搭箭、一氣嗬成,蕭道成不愧是國中名將,僅是隨便一瞄、隨手一張,箭矢便釘穿了陶弘景的手背。

“按住他!”蕭道成既將陶弘景射傷,跟著又是一道令下,很快便衝過來好幾名士兵,將陶弘景按倒在地,還未等他動手,便已令其無法動彈,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蕭衍看著此情此景,心中已是悲痛欲絕。

偏偏此時、蕭道成又取來一柄短刀、徑直走到了陶弘景的跟前。他把刀架在陶弘景的發髻之上、對著蕭衍說道:

“練兒,你若再不動手,我可要開始用刑了,割去他的頭皮、剜去他的眼珠、砍掉他的手足、釘傳他的脊骨……練兒,你一定要逼我如此麼?”

“明明是是你們在逼我!”蕭衍滿眼血紅,渾身上下青筋暴起….哪裏還像是個貴家公子,簡直形同野獸。

他從地上拾起佩劍,高聲吼道:“好,我殺給你看!”

蕭衍說完之後,便發了瘋一般的往前衝去…..他衝到陶弘景跟前,長劍一出,寒芒驟現!

眼看著陶弘景就要命喪劍下之時,蕭衍忽而手臂急轉、長劍一抬,竟往蕭道成的頸上劃去。

他要以身犯險,去挾持自己的伯父,去為陶弘景開辟一條生路!

蕭道成雖是位高權重,不常親自上陣殺敵,更不像弟弟蕭順之一般統領影門、專精於武學。可他畢竟是天生神力、又兼之久曆戰陣,劍藝精湛,國人少有人匹。他的兩腳隻是稍稍往後一退、短刀隻是輕輕往上一撩,輕而易舉便化解蕭衍的此次進攻。

蕭衍已是無可回頭,見一擊不中、仍欲再攻。可手臂竟使不上力,隻覺肩頸之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疼。

是蕭順之!就在蕭衍出劍的那一刹那,蕭順之已經瞬身向前,死死地摁住了蕭衍的肩骨…..

“孽子!我怎麼竟養出了你這孽子?!”蕭順之怒吼一聲,手心之上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蕭衍隻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被捏碎了,一股極其渾厚的內力自肩膀湧至全身,如瀑布一般,將蕭衍的全身上下各處骨節、盡皆衝垮。

這一手,正是蕭順之的絕技“擒龍手”,隻要手指扣在敵人身上,便可馭使內力衝破敵人各個穴道,擾亂其氣脈運行,使其渾身酸軟、無力反抗。

蕭衍肩膀都快被壓得變形了,莫說是提不起劍,到最後、竟連站也站不穩了,被蕭順之的一隻手生生壓迫得跪倒在地。

蕭順之也跟著跪了下來,他把頭深深埋下、向著兄長請罪道:

“練兒年幼、尚不知事。順之管教無方,此事權責在我,縱使千刀萬剮、順之亦絕無怨言!隻是練兒心性未定,又是蕭家唯一的獨苗,萬不可就此摧折,懇請阿兄能在日後好好教導…..”

蕭衍眼睛突然一下就紅了,他這才悔悟到自己方才是犯下了滔天大錯,不僅沒能將陶弘景救出來,還害得父親因為自己的魯莽而遭受牽連。

蕭衍望著慍怒不已的蕭道成、咬咬牙道:“是我想的計策,是我使的劍招,與父親毫不相幹;一切罪責,孩兒願一力承擔!”

蕭道成畢竟未傷分毫,見蕭順之和蕭衍父子接連請罪,怒容也是漸有退卻,他緩緩走到蕭順之跟前,將其扶起,說道:

“文緯,我一開始隻道練兒是天性孱弱、婦人之仁。卻沒料到,在方才那番處境下,他竟能想到通過將我挾持來救人,不慌不亂、也算是有幾分膽識。隻是他在外沾染了一身江湖習氣,把情義二字看得太重。若練兒從今以後不再意氣用事、凡事以大局為重,也定能成就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