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建康千裏之遙的龍虎山上,張庭雲主持的魘鎮法事已經持續了整整兩天兩夜。
在此期間,張庭雲粒米未進、隻喝了幾小杯清酒。他口中反複念誦著一段極其惡毒詭異的咒語:
“天地昏沉、杳杳冥冥。雷電風火,鬼卒陰兵。若聞關名,速速來臨。以血還血、以命還命。殺人者白骨再肉,活人者不得超生。風高放火,月黑殺人。血流成河、骷髏遍地。惡鬼魔星,古洞精靈,火急急如律令,敕!”
張庭雲念咒的聲音與平時完全不一樣,隻因這不是尋常的咒語,而是鬼咒。鬼咒顧名思義,便是與鬼魂交流的咒術,誦念鬼咒須得模仿鬼音,在寂靜的月夜之下輕聲頌唱,不得添加任何伴音。
張庭雲頭戴麵具、口念鬼咒,在月夜之下一陣一陣的低聲清唱,簡直就像是剛從陰間跑出來的惡鬼一般,叫人見了隻覺膽寒不已。
隻有蕭道成臉上始終都沒有半分懼色,他從始至終眼睛都一直死死盯著張庭雲,宛如在盯著一隻獵物一般。
“張道長,這法事還沒做好麼?莫不是…..出了什麼差池?”蕭道成輕描淡寫地說道,言語之中卻是殺機滿滿。
“快了….大將軍請….請稍安勿躁。”張庭雲話音中有著些微的顫抖。他的臉上帶著鬼麵具,是以蕭道成無法觀察到張庭雲此時臉上的緊張之色。其實在那副凶惡的麵具之下,他額上的汗水早已是涔涔地往下滴落。
他心中十分清楚,一旦此事不成,蕭道成一定會血洗龍虎山上清宮。
因為他在這真武殿前主持的所謂魘鎮法事根本就是一個幌子,真正的法場並不在真武殿前,而在龍虎山後山上的一處墳地之中。真正的施法之人也並非是早已失卻修為的張庭雲,而是他的兩位師兄——白雲子和玄陽子。
他們從張庭雲手中接過“鎮物”之後,便一路疾行、悄悄前往後山的墳地之中。
他們將那些無人祭拜的孤墳搗毀,將那些死於非命的屍體刨開,把那些可憐的孤魂野鬼都逼出來。
那些亡魂本就是無依無靠、連投胎都難的孤魂野鬼,見到自己被開棺戮屍,帶著滿腔怨念準備向白雲子和玄陽子報複。卻不知白雲子和玄陽子在此時已經早已布好了鬼門陣,鬼門陣中布置有數根引魂石,引魂石上則布滿了聚魂幡。亡魂一踏入鬼門陣中,便會被牽引著向那引魂石上走去,圍繞著引魂石不停打轉,永不得出。
鬼魂被禁錮在鬼門陣中之後,怨氣無法宣泄、便會迅速堆積滋養….而白雲子和玄陽子更在此時不斷向陣中投擲驅鬼靈符用以折磨這些亡魂。
鬼門陣中不斷發出痛苦的號叫,伴隨著聲聲哀嚎,這些亡魂們的麵孔越來越猙獰,殺氣越來越深重。直到最後….他們的麵容由蒼白變成了幽綠,瞳孔由暗灰變成了血紅。在怨念的聚集和痛苦的催化之下,這群遊魂野鬼已經徹底變成了怨魂惡鬼。
而白雲子和玄陽子見怨鬼煉成,便也正好趁此時機,將先前從建康囚犯的毛發給取出,投入到鬼門陣中。
怨鬼對一切活物都懷有極大的憎惡,那群惡鬼被困在一個方圓十來丈的鬼門陣中,陣中卻連一隻活物都沒有,他們的怨氣無處釋放,隻得一邊哀嚎一邊圍繞著引魂石頭打轉,就如壓抑千年的火山一般,一旦爆發,後果便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