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是天下富庶之地,沈攸之盤踞荊州期間,一心致力於擴充軍備、召集士卒,甚至不惜征收重稅、廣征民力,短短五年時間,便已經造船八百艘、養馬數千匹,興兵十餘萬。為的便是待日後朝中大亂,他能夠乘勢而起、謀取皇位。
沈攸之軍容嚴整、兵力雄厚,浩浩蕩蕩地順流而下;而蕭順之卻是逆流而上、晝夜不舍,經過半月的長途跋涉,士卒早已是疲弊不堪。
是以蕭順之進抵郢城之後,便一直堅壁清野、閉城不出,佯裝怯戰,實則是在暗中不斷察探敵情。
郢城乃是長江的中流重鎮,城牆高峻、固若金湯,沈攸之雖是兵力強盛,可短時間內也無法將其攻破,接連幾番攻城不克敵之後便也隻得退回到位於鸚鵡洲畔的水寨之中,準備休整一番再做決戰。
而那所謂的“梅山水師”,從始至終都沒有在拔城之戰中發揮半點作用。
“虛張聲勢!”直到這時,蕭順之心中長久以來的疑慮,這才得以消弭。他不再時時忌憚著孟通,而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如何對付沈攸之身上。
就在沈攸之休整大軍的同時,蕭順之早就派人潛伏到鸚鵡洲水寨之中,將其軍中的動靜探查得一清二楚。
沈攸之自恃兵力雄厚,麾下水軍,皆為樓船大艦組成,樓槽高十餘丈,綿互數十裏,族旗戈盾,望之如山。
每一艘戰船之上皆是披有堅硬的鐵甲,加之大舟本就利於控扼,在撞擊戰中據有巨大優勢,尤其是沈攸之又占據上遊之利,一艘十來丈高的巨艦橫亙在大江之上,輕而易舉便能衝破敵陣、撞翻無數艘小船。
偏偏此時,蕭順之又得來密探情報,沈攸之準備在三日之後,率領舟師長驅東下。
蕭順之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過後,一時之間陷入了兩難:若是按兵不動、固守郢城,沈攸之定會借道長江、繞過郢城,直奔建康而去,那自己此番阻擊沈攸之的任務便算是失敗了。可若是他率領舟師阻截,麵對著這一艘艘江中巨獸,又實在是難有幾分勝算。
蕭順之望著城中疲倦不堪將士、又想起了臨行前兄長的再三囑托,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擔憂之中。
他皺起雙眉、憑欄遠望,目光最終落在了煙雨籠罩的江上。
凜冽的東風敲打在蕭順之的麵龐,蕭順之一瞬間便像是想到了什麼,他趕忙極目望去,隻見江麵之上、盡為一層濃重的霧靄所籠罩;江畔兩岸、更是布滿了蒲葦和水草。
蕭順之眉頭一舒,心中疑慮、驟然煙消雲散,一番思索過後,蕭順之大喝一聲、痛快地拍了拍欄杆,而後便傳令下去,命手下備置好輕舟小舸,隨時準備聽候調遣、突襲敵寨。
蕭順之心情大振不是沒有理由的,樓船戰艦雖然不懼風浪、無堅不摧,但畢竟船大難掉頭,遠不如輕舟小舸靈便。
隻要蕭順之善用地勢,借著江上霧靄和蒲葦的掩護,未必不能與之一搏。更何況此時江麵上東風大作,正可效法周瑜火燒赤壁之役,在小舟上裝載幹草和硫磺,一舉衝入敵陣,在江麵上興起滾滾大火、把沈攸之的舟師吞噬殆盡。
蕭順之既已擬好對策,很快便製定好了詳細的作戰方略,在臨戰之前,他還特意派人探查了那梅山水師的動向,見其毫無準備,這才放開了手腳,準備奮死一戰。
在一個濃霧籠罩的夜晚,蕭順之親身出陣,領著百來艘小舸,直往沈攸之的水寨疾行而去.....
當天夜裏,沈攸之正號令全軍風帆滿鼓、加快航速,順流東下。隔著重重濃霧,他完全沒有看到此時已有百來艘小船正藏身江畔的蒲葦之中,隻等著沈攸之再深入一步,就要從四麵八方合圍過來。
直到水軍開進到江心之處,樓船之上高居臨下的探兵這才發現了江流不尋常的異動,他猛然連喊數聲,江麵之上這才興起了震耳欲聾的擊鼓鳴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