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順之心中惱恨不已,隻怪自己當初覺得那梅山水法太過匪夷所思,想來必是有所誇大、所以未肯全信,竟不知提前擬好對策。
不過,也虧得是蕭順之水性極佳,雖然艦船被巨浪擊碎,可蕭順之竟是憑著自己驚人的肢體力量,硬是在激流之中,不至於向其他將士一般葬身江底。
他舉目望了一眼四周,隻見方才還是幾千人的船隊,轉眼之間就隻剩下了百來名將士在江中苦苦掙紮,其餘的要麼被拖入江底未梅山弟子所殺,要麼屍體已經浮出了水麵。蕭順之心中悲憤至極,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憑著這百來人的力量去擊潰沈攸之的水軍了,但那梅山教主卻依然屹立在風口浪尖之上。
蕭順之望著耀武揚威的孟通,心意已決,他要奮力遊上浪尖,將孟通那妖道殺卻,這也算是他在人世間為兄長所盡的最後的一分力了。
蕭順之大喊一聲,將周圍的部眾盡皆召集在自己周圍,而後自己親身向前、揮動臂膀,領著那幾十名殘部往孟通奮力遊去。
期間不斷有梅山弟子從水下躥出,意圖將其截殺於中途,隻聽得水麵之下,刀兵相接、血光四濺,每一處暗流下麵,都是無盡的殺戮。
孟通望著四周水域,見不斷有鮮血流出、染紅江麵,以為蕭順之已經死在自己門下眾弟子的亂刀之下,臉上掛著洋洋得意的神采,正欲收手還師,卻不料突而寒光一閃,一柄三尺長劍驟然從水中刺出,裹挾著水花迎麵而來。
蕭順之硬是憑著自己手中的三尺長劍和拳腳功夫,在這無處不在的修道者的包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孟通登即便慌了神色,他雖擅使道術,但若論近身肉搏的功夫,自然遠不如影門之首蕭順之。他匆忙向後一躍,卻因倒立於浪尖之上,一時躲閃不及,左手上的三根手指被齊齊削去!
“這群廢物!”孟通一邊在心中連聲叫罵自己座下弟子無能,一邊急急忙向後翻滾躲避蕭順之的鋒芒。
本來若是蕭順之發揮全部實力奮力一擊,方才那一劍便足以結果了孟通的性命。可終究是因為在水下耗費了太多的力氣,加之有暗流阻擋,是以劍勢比之往常要弱上了幾分,隻是削去了孟通的手指,卻未能傷其要害。
孟通這才意識到,這蕭順之的武學造詣、已達爐火純青之境,絕非尋常的江湖武人可比。他再也不敢小覷了蕭順之,他來不及顧及自己指上的傷勢,翻起一個跟頭便潛入到江水之中。
蕭順之以為孟通這是負傷欲逃,又哪裏肯給他這個機會?他跟著孟通一同潛下水去,可僅僅是這一先一後的功夫,那孟通的身形瞬間便在水下消失無蹤了。
蕭順之置身於著陰冷的江水之中,隻覺得周圍殺機四伏、似是落入了圈套之中。他暗叫一聲“不妙”,便欲鑽出水麵。
可正在此時,蕭順之周圍卻突而出現了一個十來丈方圓的漩渦,蕭順之還未及逃開,便是一股強大的引力突然襲來,將其卷入其中。
蕭順之先前經曆一番苦戰,體力本就大為折損,方才那一劍已經幾乎叫他拚盡了全力,眼下又如何能從這巨大的漩渦之中掙脫出去?
隻能在一陣陣急流的裹挾下一點一點沉入水中。
漩渦愈到底部,水壓便愈是強大,蕭順之縱然再是身強體健,終歸也隻是一副血肉之軀,終究逃不過粉身碎骨的命運。
“爹爹!爹爹!”
蕭順之隻覺渾身上下每一處關節都在咯吱作響、口鼻之中更是充塞著渾濁的江水。正當此彌留之際,卻忽而聽到一個熟悉的叫喊。
“爹爹!爹爹!”
正是那蕭衍的聲音無誤。
可蕭順之在臨死之前,聽到自己孩兒的聲音,非但沒有半分喜悅,反而是悲從中來。這孟通法力無邊,蕭順之自知自已是在劫難逃、心中本已能坦然赴死,可蕭衍的聲音忽而出現,蕭順之瞬間便覺天都塌了下來,縱是身死也難瞑目。
他知道自己那個兒子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若是自己死於孟通之手,他定會去向孟通報仇,可他又如何鬥得過孟通?!
一想到這裏,蕭順之心中便似刀絞,那身體之上的折磨與之比起來已經算不了什麼了。
他隻道蕭衍此番是放心不下他而孤身前來、卻不知料到蕭衍的周圍,還站著那正一教教主張庭雲,以及正一教近百弟子。
張庭雲傲立於江畔之上,兩眼死死盯著水麵,他的臉上冷若冰霜,眼中湧動的怒焰和殺意,比在場的任何一人都要強烈得多。
就在蕭順之將死未死、完全昏睡過去之時,張庭雲猛然揮揚衣袖、高高躍起,跳至江麵之上,一劍劃下,劍氣縱橫、寒芒激射,逆著滔天巨浪、僅隻一劍便將那巨大的漩渦給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