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背水一戰(二)(1 / 2)

芙蓉和鉤吻走了,本就如禁地一般的東宮便愈加冷清了。

蕭衍再沒有了可以訴說衷腸之人,他隻剩下了一柄劍,陶弘景送給他的流光劍。

每當蕭衍練劍練到精疲力竭、心灰意冷之時,他總會斜倚著牆角,將陶弘景贈予他的流光劍放在自己的膝上,一邊輕撫一邊歎息:“弘景....若是你在便好了,你一定能幫我想到辦法的,對麼?這劍是你給我的,你聽得到我的聲音麼?”

流光劍沒有回應,蕭衍並不知道,陶弘景至今仍在崆峒山道場之中接受試煉,縱然他能夠感應到蕭衍的心聲,也是來不及的。

短短十來天的時間,蕭衍頭發便白了許多,從前那個滿腔熱血、意氣風發的少年眨眼間便消失無蹤了,隻剩下了一個憂鬱頹廢的王子整日裏借劍澆愁。

可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很快就將結束了,因為皇子已經誕生,是個健壯的男嬰。

所有人知道,他將取代蕭衍,成為大齊新的儲君。

蕭道成為了慶祝,在建康城中,召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慶典,禦道兩旁、花團錦簇,秦淮河上、載歌載舞。這一日的建康,比上巳、元宵燈節日還要熱鬧得多。

蕭衍孤零零地背倚宮牆,牆外愈是熱火朝天,他的心中便愈是如墮冰窖。

外麵的喧天鑼鼓,就如同為他而鳴的喪鍾。遠處的歡聲笑語,都像是替他送葬的悼詞。

而幾道牆垣之外的壽昌殿內,蕭道成卻是一整天都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中,一到夜裏,天子便火速命人秘宣秘張庭雲入殿。

陰森的壽昌殿內,蕭道成正高坐在龍椅之上,他一手扶著闌幹,一手抱著初生的嬰兒,等待著張庭雲的覲見。

他因連日服用安神丹,而導致精神萎靡、昏昏欲睡,不知不覺睡了有近半個時辰,忽聽得太監傳報國師已入殿中,他強行振作精神、這才見得一個瘦削冷峻的身影跪立在殿門之處。

蕭道成朝張庭雲揮了揮手:“國師免禮平身。”

“不知陛下深夜傳召庭雲來此,是所為何事?”張庭雲望著蕭道成的神色,心中雖已猜中了個七八分,可仍是裝出一份聖意難測的模樣。

“我欲將蕭衍其調離中央、貶其為武城郡王,將其軟禁在偏僻之地,若他有不臣之心,便將其誅殺,國師意下如何?”

“這老東西,此時此刻還不肯殺蕭衍,終究還是有些心軟麼?”張庭雲心中傳來一陣陣冷笑,跟著便佯作為難之態,皺著眉頭道:“臣以為不可。”

“哦?有何不可?”

“陛下難道忘了?前朝的那場慘案,可就發生在這宮門之內....”

張庭雲說完這一句,蕭道成瞬間就警惕了起來,臉色也跟著大變。

張庭雲所說的慘案,乃是三十年前宋文帝劉義隆被太子劉劭弑殺一事。

當時宋文帝察覺出太子有謀反之意,準備將其賜死,可終究是晚了一步,叫太子有所覺察、先行下手,可憐宋文帝一代英主,沒有死在北伐的征程中,卻反倒慘死在宮門之內。

當今局勢,與三十年前頗有幾分相似,這叫蕭道成如何不心生忌憚?

張庭雲望著蕭道成的臉色,知道此事已是十拿九穩,便又進一步煽風點火道:“如今陛下已過知天命之年,皇子又才剛剛出世,反觀那蕭衍,卻是正值青壯。再過了一二十年,陛下身體漸衰之後,蕭衍定會暗中勾結朝中的不軌之徒,覬覦皇位,而皇太子其時尚幼,也未必能與之抗衡....不如....趁早除卻這個大患....”

蕭道成沒有即刻給出答複,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腦海中不斷回憶起蕭衍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暗中幹政、私闖禁地....

不論哪一條,都觸犯了人君大忌。

蕭道成終於是不再猶豫,輕輕點了點頭。

“朕會貶蕭衍為武城郡王,去往武城郡就藩,你今天夜裏提前在各關隘、路口等要道做好準備...不要走漏風聲,明白了麼?”

蕭道成下定了決心,他的聲音慵懶之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蕭道成沒有把話說完,但張庭雲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把後事處理妥當。”

蕭道成點了點頭,他隻交待完這一句話,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他身上君王的威儀正一點一點褪去,目光之中盡是無限歡喜與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