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道陵身為正一教創教祖師,在見到自己的第十八代孫身墮魔道之後,卻隻有震怒,並無半點半點同情,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要知道,張庭雲正是修習了《西川秘典》上的邪術後才入魔的,而《西川秘典》又是祖天師張道陵留下的傳教之寶,張庭雲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祖天師雖不能說難辭其咎,但總歸也有幾分責任在。
“可為何他的眼神之中,竟無半點自責與悔過?”陶弘景心中升起了一個疑問。
“就算張道陵眼下已經超凡入聖,斷絕了一切凡情。可這禍根《西川秘典》畢竟是他傳下來的。《西川秘典》上記載了許多早已失傳的秘術,這些秘術皆是源自上古之時的邪教,早在周朝之時便被薑子牙下令禁絕於世。祖天師為何要將這樣一本邪書留存於世,就不怕落入到心術不正之人手中嗎?”
“按張庭雲先前所說,祖天師是擔心那些上古邪教會再度複興,正道中人無人能夠應對,故而給後人留下了一本《西川秘典》,《西川秘典》上不僅記載了種種邪術,也記載了這些邪術的克製之法。眼下張庭雲修習血祭之術後,雖是功力大進,但心智卻也深受這血祭之術所害,他難道不知該如何抑製自己的心魔嗎?《西川秘典》上難道沒有記載麼?”
這一切疑團,都困擾在陶弘景心間,方才他便準備趁著張道陵下凡之際,向其請教一番,可張道陵卻似是對凡間的一切毫不關心,陶弘景還未來得及開口,張道陵就已經帶著陸修靜遠離凡塵、往天庭飛升而去了。
陶弘景心裏的疑惑得不到回應,隻得從沉思之中回轉神來,他回過神後的第一眼,便注意到張庭雲亦是同樣死死盯著蒼穹之上漸漸逝去的張道陵和陸修靜。目光之中有憤怒、有嫉恨,更多的卻是無奈和傷感。
“你也想成仙嗎?”陶弘景盯著張庭雲的眼睛,笑著問道。
張庭雲沒有答話,但他的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
“其實以張教主的天資,你若是改邪歸正、重回善道,接下來的日子裏,一邊勤加修行,一邊廣積功德,倒也未必不能成仙...”
陶弘景說完之後,注意到張庭雲兩眼之中閃過了一絲波動。可很快,他的目光便又恢複了先前的嚴酷,同時冷笑著搖了搖頭:“你這種人,是不會理解我的。”
“我這種人?”陶弘景怔了一怔。
“陶弘景,我雖不了解你的身世,可你年紀輕輕便拜入仙人門下,短短數年之內,修為便足以傲絕於玄門之中,你可知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你的一切來得都是那麼容易,你又怎知我迄今為止、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改邪歸正,你說得倒輕巧...你可知我眼下有多少仇家,有多少覬覦著我的位置?你沒有資格同我說這話...”
陶弘景知道自己是無力說服張庭雲的,便也不再去白費力氣,拂塵一揚、袍袖一揮便道:“既然如此,那看來隻能非戰不可了...不過...”
陶弘景說到這裏頓了頓,接著直截了當地向其問道:“你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非得殺了蕭衍不可?”
“我誌在天下,蕭衍是皇儲,他一日不死,我一日便不得安寧。”張庭雲毫不遮掩自己心中的欲望,他也沒有理由去遮掩。因為他知道,待將陶弘景殺卻之後,天下便再無一人能夠攔得住他了。
“誌在天下...”陶弘景聽後不禁心中一疑,他此前與張庭雲有過數麵之緣,當時的張庭雲野心雖然也已漸漸顯露,可心中所圖,說到底也隻是振興正一而已,從未想過謀求世俗的權柄。眼下張庭雲突然說他誌在天下,一點都不像是修道中人所言,這自然不能不叫陶弘景生起疑惑。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其中還有隱情,可眼下他尚來不及考慮那麼多,他最擔心的,仍然是蕭衍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