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星在講述留心蠱的來曆和其中所含寓意之時滿臉誠懇,而陶弘景卻是頗不以為然:“服下留心蠱後,一旦變心,便是死路一條、對麼?你們的風俗這可比秦漢時的律法還要嚴苛呐...”
也不知刑星是沒聽出陶弘景話裏的嘲諷之意,還是懶得和他計較,她仍是在自顧自地說著:“是的,留心蠱進入人體之後,便會寄生於人的心頭肉中、與宿主的心意相通。它們對愛情極為忠貞、容不得半點欺騙,它們能夠感受到宿主是否變心,若是宿主另有新歡,它們便會不停啃咬宿主的心髒,令其心絞而死,作為對負心人的懲罰。留心留心,便是由此得名。正是因為留心蠱能夠識別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所以我們族人才將其作為訂婚之物,表示此情不渝。故而留心蠱一般又叫做情蠱。”
陶弘景聽了刑星這話、忽而眼前一亮,忙不迭問道:“那...身中情蠱之後可有何解毒之法?”
顯然,陶弘景是從刑星的這番話中聯想到了自身的處境,若是能知道九黎人是如何解除情蠱之毒的,或許也能夠依此來除去自己的禁足蠱。
“情蠱乃是婚前的誓約之物,豈能說解除便解除?一旦服下情蠱,就表示一生一世、隻心係對方一生,再無後悔的餘地了,縱是被情蠱折磨致死...”刑星說到這裏,忽而怔了一怔,淒然笑道,“那也怨不得誰。”
“怪不得....怪不得族長把解藥安放在寨子之外,看來不止是為了提防我,也是為了防止族人變心之後擺脫情蠱的控製...”
陶弘景皺著眉頭又沉思了片刻,仍是不肯死心、繼續問道:“那...如果夫妻感情不和,男欲休妻、女欲離夫怎麼辦?又或者,夫妻當中有誰亡故,餘下之人怎麼辦,隻能鰥處寡居麼?”
“休妻離夫?”刑星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陶弘景,“隻有你們華夏人才會做這些不要臉的事,婚姻對我們而言乃是白首之約、終身之盟,又怎會隨意毀約?至於夫妻一方意外身亡的,可以向族長請求賜予解藥,但是這麼多年來,族中還沒有一人有過如此請求。我們九黎人重情重義,就算有誰人不幸失去了丈夫或妻子,他們心中記掛之人,依然是昔日的伴侶...心意始終未變,又何必去求什麼解藥?”
刑星說到這裏,又忍不住將陶弘景嘲諷了一番:“哪裏像你們華夏人,你們視感情為兒戲,男子個個都娶三妻四妾、女子也多私養麵首,真是惡心、不要臉!”
陶弘景聽了刑星這番話,心裏有些哭笑不得:“這世界哪有那麼多私通情人的女子,除了達官顯貴之外,也沒幾個男人妻妾成群,大多數人還不是平平淡淡地共度一生...”
陶弘景想也不想便知道,這些話定是族長說予刑星聽的,族長對華夏人有恨,自然會在話裏對他們多有抹黑,刑星對外界懵懂不知,自然也會覺得外麵的人都是群無情無義之輩。
陶弘景知道辯解無用,也不駁斥什麼,他隻是搖了搖頭、反問道:“既然你們重情重義、白首不渝,又何必多此一舉服什麼留心蠱?說到底不還是想有所約束麼?和我們的刑法律令有何區別?再者說了,縱是感情淡了,心中另有他屬、也不至於死。即便是嚴苛的秦律,也講究一個證據,論跡不論心。你們這可是緣心問罪,要我說來,你們這習俗比我們的刑名律法還更殘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