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得很慢、走走停停,明明是很短一段路程,卻花了好幾個時辰,從午後一直走到將近黃昏。
他們最終在火山腳下停了下來,刑星抬頭遙望了一眼遠處那火紅的地表和密布的濃煙,道:“前麵就是我族聖地了,你是去不了的,你就在這裏等我,我去報知奶奶...你當麵同她說,她聽了之後一定會放你...不,是放我們走的。”
刑星說話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底氣越來越弱,因為她知道自己實在欺騙陶弘景,但她卻並不知道陶弘景對這一切早就心知肚明。
刑星說完後不自覺歎了一聲,緊跟著便獨自一人一步步地向著火山口走去。
山路遙遠、又有熾熱的熔漿險阻,刑星一時半會難以返回,陶弘景百無聊賴之下,便開始觀察著四周,但見火山口處,熱浪洶洶、黑煙滾滾,完全不似人間、簡直和地獄沒什麼兩樣。
陶弘景站在戰神的遺體之上,遙望著那恐怖的山口,越看越發覺得自己和“神”比起來實在渺小不值一提。
要知道,這巨大無比、氣勢洶洶的火山,僅僅隻是刑天的一張口。
而這熾熱的岩漿不過是他嘴角溢出的一滴血,這遮天的濃煙,不過隻是他嗬出的一口氣息。
刑天被黃帝斬殺至今,已經有數千年之久了,可神永遠是神,即便是殞滅千年,還依舊主宰著這遠近千裏之內的一切生靈的死活。
而這僅僅是他不到萬分之一的力量,陶弘景簡直不敢想象,這力量一旦完全複蘇之後,天地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三界又將迎來怎樣的浩劫。
盡管他已有把握讓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可仍是不免在心頭暗暗想象著刑天複活時的情形。
就在陶弘景仍在遐想萬千之際,不知不覺刑星已經跟著族長一同下山來了。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可族長仍是一眼就看到了在山下等候的陶弘景。
族長也不繞彎子,她一見了陶弘景便開門見山地問道:“我聽星兒說,你已經算出了大君降臨的日子?”
“嗯。”陶弘景點了點頭。
族長也不急著發問,而是直直盯著陶弘景的眼睛觀察了許久、才一字一句地問道:“究竟是何日?”
“六月十日。”陶弘景故意把刑天複活的日子往後說遲了一日。
“六月初十又是何日?”族長杵著一根拐杖問道,“什麼幾月初幾,你直接說還有幾天便是!”
這群九黎人自幼生長在這深山之中,顯然是對於這曆法日期顯然是沒什麼概念。
“還有四天...”陶弘景笑著解釋道。
族長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倒是刑星先忍不住驚呼道:“四天!”
“怎麼了,星兒?”族長有些疑惑地望著刑星問道。
“我...我...我隻是覺得有點巧...四天。那...那不正是...是孩兒同刑川哥哥結婚的次日麼?”
“那又有何不可?”族長撫摸著刑星的腦袋、歎了歎道,“你頭一天同刑川成婚,第二天便能迎接刑天大君的降臨,可算是喜上加喜。奶奶我能夠在死前見證這兩樁喜事,也是死也無憾了。”
從她的話中來看,她似是在為刑星感到開心;可不知為何,她的眼神之中,卻總藏著一股沉重的哀傷,這哀傷不僅是為刑星、也是為了她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擔心自己的情緒被陶弘景所察覺,族長很快就將臉色一變,變得仍是像先前一般的陰森和嚴肅,她壓低著嗓子、陰沉地問道:“為什麼是四天之後?你說這話可有何依據?”
“自然是有的。”陶弘景早就料到了族長不會如此便相信了他的一麵之詞,便笑了笑,而後用手指了指頭頂道,“前輩可曾看到了麼?”
“看到了什麼?你有話直說便是!何必彎彎繞繞的!”族長盯著陶弘景,目光之中有幾分不悅。
陶弘景笑了笑:“族長可曾注意到這天空之中,有著兩顆異常明亮的紅色星星。”
族長抬頭看了看,隻見確實有兩顆鮮紅的星辰掛在夜空之中,散發出詭異的紅色光暈,一顆稍大、一顆稍小,看上去恐怖至極,就像一對流血的眼睛在遙遙俯視著萬物。
這兩顆星星族長以前也曾見過,但一直都沒怎麼在意,最多也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可眼下經陶弘景這一提醒,又似乎沒那麼簡單,這兩顆星星的顏色比之先前要深了許多,若說先前隻是泛著熒熒似火的光芒,那眼下這顏色,簡直就同鮮血沒什麼兩樣了。
族長沒有說話,她先是凝望了一眼天空,而後又開始緊盯著陶弘景的眼睛,顯然是在等待著陶弘景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