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不思其反(十五)(2 / 2)

這是雷寂之術,也即是陶弘景二師兄雷鳴子的殞命之術。

三年前,雷鳴子為了降服孫恩所召的邪物旱魃,不惜發動此術,將自身化作一道太宵神雷,從而與旱魃同歸於盡。

師父曾將雷鳴子與風靈子所修風雷之術的玄奧一並授予陶弘景,陶弘景心思聰穎,自然也從中領悟到了雷寂之術這一秘術。

陶弘景本以為永遠都不會有用到這雷寂術的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便來了。

他念咒之時,有一股耀眼的紫色光芒不停閃爍在其胸口之處不停閃爍,陶弘景的身體也漸漸變得越來越透明,直至五髒六腑、清晰可見...

“陶奴、陶奴...不要走!”刑星見陶弘景體有異狀,雖是不知原因為何,但也隱隱猜到陶弘景或許已經不久於人世了,她淚水一下子便控製不住,發了瘋似的跑過來將陶弘景一把抱住,她能夠感覺到陶弘景的身子變得越來越輕,她眼眶裏的淚水也跟著越來越多。

“你這小子,是瘋了嗎!竟連命都不要了!”

刑川便是再遲鈍,也看得出陶弘景是要與他同歸於盡。可他的眼中卻沒有恐懼,也沒有慌亂,隻有驚詫,不是驚詫於陶弘景這奇異的法術,而是驚詫於他竟然不惜一死、也要阻止刑川將刑星帶走。

如果陶弘景對刑星的愛不過隻是謊言的話,那這謊言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些。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把她帶回去的!”陶弘景眼睛直盯著驚詫無比的刑川,“你這自私的混蛋,還說什麼愛她,你根本不知道讓她跟你走意味著什麼...”

“我知道...”刑川聽了之後,忽然放下武器,緩緩答道。

“你知道?”陶弘景聽後不由得怔住了,也跟著暫停了施法。

陶弘景本以為族長將儀式的事情給瞞了下來,卻不知族長早就把此事公之於眾了——除了她的寶貝孫女刑星。

族裏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死期很快就要臨近了,可卻沒一個人將真相告知給刑星,隻為了能夠讓刑星於赴死之前在人世間留下一道幸福的印記。

他們集體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幻夢,這個幻夢為刑星而造,為他們的星星而造。

所有人都配合著刑星在演一出的戲,可戲中那看似幸福的結局卻並非是刑星想要的。眼下刑星已經沉醉在新的美夢裏,而他們卻又要硬生生將其從夢裏拽出來。

“我知道結局是什麼...”刑川歎息一聲,他不再滿眼仇恨地盯著陶弘景,而是仰頭望著天上的星空,此時恰逢一顆流星劃過,刑川也因之觸景生情,再次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但這是我們的宿命,就算是那麼美麗的星星,也會有隕落的時候。”

“宿命?你有什麼資格來決定她的命運...她明明就可以有更幸福的生活,你們就因為那虛妄的信仰,偏偏要把它給毀了。”陶弘景咬著牙道,他的眼睛裏又怒又恨,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眼神。

因為他知道,刑星一旦被帶走,族長便會開始舉行儀式、向天庭宣戰,而刑星,必然逃不過此劫。

從前的他是在擔心刑天複活後會危害三界眾生。可此時的他,卻已無暇顧及悠悠蒼生的,他心裏想到的、隻有刑星一人。

陶弘景和刑川皆是話中有話,刑星卻完全沒心思去細想他們究竟說了什麼,她的眼裏就隻有陶弘景、心裏也隻有陶弘景。她抱著陶弘景的身子,把頭埋在他的懷中,一邊啜泣一邊聆聽著他的心跳。

她不知道陶弘景的身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更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麼,但隻要聽著陶弘景的心跳,她就會覺得心裏沒那麼害怕了。

刑川見刑星對陶弘景如此地掛念,兩顆心完全是係在一起的,而自己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又有什麼理由去拆散他們。

刑川想到這裏、隻覺鼻子一酸,發出了一聲酸澀無比的苦笑:“你說的沒錯,我差一點就把她的一切都給毀了。”

他本想著隻要能同刑星在一起,哪怕隻做一分一秒的夫妻都已經足夠,若能與其一同為了戰神刑天的降臨而奮戰至死,那更是死得其所,不留遺憾。

可此時看來,刑星心裏已經有了更重要的人和事。刑川心中他雖有千般不舍,但已是別無選擇,當他凝視著刑星那一舉一動皆被陶弘景所牽動的眼神之時,他這才發現,完成儀式、複活刑天...即便是這全族千百年來、數十代人的夙願,都遠遠比不上刑星的幸福重要。

“你對她確實是真心的。你走吧.....把我的星星....帶走吧。”刑川哽咽著說完這一句後,便緩緩轉過身去,他抬頭望了一眼星空、又悄悄抹了抹在眼角中不停打轉的淚珠,而後邁開腳步、故作灑脫地向著遠方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