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發
院兒老舊,但整潔。
庭中植有兩棵杏樹並一棵桃樹,南邊牆角置有大大的壇子,裏麵醃製著阮斐奶奶孫道珍親手做的酸菜。
阮斐站在木藤架下,悉心修剪人參榕的多餘枝葉。
“斐斐,你給你水姨去個電話,”阮尚粱瞧了眼已氤氳暮色的外,手上輕搖芭蕉蒲扇,照看著炭爐火勢,“都四五點了吧,她怎麼還沒到?我這鍋土雞湯可都要煨得差不多了。”
阮斐應了聲好。
擦淨手上泥土,她進屋拿出手機。
阮尚粱視線凝在孫女兒身上。
電話已經接通。
對麵似在什麼,他家斐斐嘴角微微揚起。
“水姨正在來的路上,通平街堵住了。”掛斷電話,阮斐笑著向阮尚粱彙報通訊結果。
“節假前夕是這樣的,她就該讓司機繞開通平街這條路,如果改走太河那條路,不定早到了。”
“水姨這些年鮮少回嵐城,可能對地形有些記不清。”
阮尚粱抿抿唇,搖著蒲扇,沒再吭聲。
阮斐頓時生出幾絲悔意。
她張張口,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講。
“一眨眼,你爸都走了六七年了。”
阮斐剛背過身,杏樹下傳來蒼老又懷念的嗓音:“明兒元旦,你同你水姨去給他上兩炷香。”
阮斐垂著頭,嗯了聲。
但凡李水伊回嵐城,他們都是要去墓園的。
其實李水伊同他們家並沒有血緣關係。
阮斐八歲時,父親阮琪同她生母簡秋離婚,輾轉幾年,阮琪遇見情投意合的李水伊,原本打算結婚的他卻在婚禮前夕查出腦癌,已是晚期。在他堅持下,婚禮取消,沒隔多久,他便走了。
失去主心骨的那段艱難歲月,李水伊留在嵐城照看阮琪留下的老人與孩子,長達兩年之久。
事實上,他們與李水伊雖沒有血濃於水的羈絆,卻早已勝過這世上大部分的法律關係。
傍晚六點,李水伊拎著行李箱,踩著濃鬱暮色進門。
院彌漫著誘人肉香,溫馨極了。
阮斐奶奶將燒好的菜都置在暖桌上,一家人圍坐暖桌,歡笑不斷。
晚上阮斐同李水伊住一間房。
洗完澡,李水伊隨手從行李箱翻出件紅色大衣,扔給燈下盯著側金盞花出神的阮斐。
“這什麼草?長得怪寒酸的,你怎麼越來越像你爸,整圍繞這些醜花醜草打轉。”
“它不醜,開春就會開花,很漂亮的。到時候我傳照片給你看。”
“別別別,忙都忙死了,誰有空看你的花。”
過了兩秒,李水伊改口:“算了,你到時發我,我有時間就隨便看看。”
阮斐嘴角含笑,用手撫摸大衣上好的麵料:“送我的?”
李水伊已躺到床上,含混不清地咕噥:“我本來準備買給自己的,但我年紀大了,哪穩得住這招搖的顏色,隻好便宜你了。”
阮斐對李水伊的性格門兒清,她愛惜地仔細把大衣掛好,:“我明就穿。”
李水伊唔了聲,疲倦的眼底突然生出兩分笑意。
元旦是大節日,雀橋年年都有燈會。
因嵐城去年被評為文化城市,今年的燈會更花心思,目的是推廣花燈這項傳統民間工藝品。
中午從墓園回來,李水伊在桌上對二老:“晚上我開車,咱們去雀橋看燈會吧。”
孫道珍笑著擺擺手:“處處人擠人,有什麼好看?我和老頭子都一把年紀了,你晚上就同斐斐一塊兒去吧。”著,孫道珍為李水伊夾了塊糍粑魚,“知道你回來,我特地找街頭宋阿婆買了些魚,都醃製曬得半幹了,你走的時候把它們帶上。”
李水伊連連道好:“我最喜歡吃糍粑魚。”
完這話,李水伊繼續磨二老,哄得他們沒法兒,隻好答應,晚上四人去雀橋看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