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場是一個極重視品德的地方,不僅包括官員的自身修養,而且涉及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四個方麵。
如果在工作中犯了錯誤,那麼可以受到一點處罰,然後重頭再來。
胡鬆當年擔任山西左參政之時,在工作上便是“眼高手低”,被言官彈劾其建言冒功、虛議無補,遂而朝廷斥為民。
若是在朝堂沒有靠山,那麼胡鬆至今都是一介草民。隻是他卻抱上了徐階的大腿,沒過幾年便重返官場,很快就出任江西巡撫。
在嚴嵩倒台後,他的人生更是如同開了掛般。從一個小小的地方巡撫,很快就回到京城出任兵部侍郎,而後更是被徐階推上了吏部尚書的寶座。
亦是無怪乎胡鬆這些年對徐階是言聽計從,徐階對他這個已經被貶為民的人而言,可謂是有再造之恩。
隻是這一次跟當年的工作錯誤不同,如果工作失誤可以再次從頭再來,但他此次“治家不嚴”和“溺愛惡子”的行徑已然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品德汙點。
正是如此,這些指控不存在汙蔑後,胡鬆的離場已經成為了必然,亦不會有人敢於站出來為這個品德欠佳的人向皇上求情挽留。
事實上,胡鬆請辭的奏疏送到嘉靖手裏後,嘉靖則是冷哼一聲,顯得神色不善地表態道:“此事非休,論罪必罰!”
對於底下的官員意圖蒙蔽於他,他的耐性亦是到了一個極限。雖然胡鬆此次主動認錯並上疏請辭,但他便不打算寬恕這位吏部尚書,頂多是罰輕一些而已。
至於胡鬆的請辭,嘉靖自然不可能上演三度挽留重臣的戲碼,當即大筆一揮同意了胡鬆的請辭,吏部尚書的寶座隨之空了出來。
“胡鬆竟然上疏請辭了!”
“他治家不嚴,不請辭又當如何?”
“我早就說了,胡鬆此人過於貪婪並不得善終!”
……
消息一經傳出,亦是引起了京城的廣泛討論,更多官員和百姓則是持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態度。
對於一個離職的吏部尚書,特別這個吏部尚書不可能再重返朝堂,官場很快就會將這個人忘記,甚至已經沒有官場再登胡鬆的門。
隨著吏部尚書的寶座空置出來,整個京城的官場再度暗流湧動,而這個位置成為了各方所覬覦的香餑餑。
夜幕降臨,槐樹胡同徐家亮著了盞盞燈火,裏麵顯得頗為熱鬧。
徐階今晚從西苑歸來,亦是提前宴請了幾個人,在吃過一頓豐盛的飯菜後,便領著這些客人齊聚於書房堂中議事。
所宴請的官員有當朝次輔嚴訥、刑部左侍郎錢邦彥、吏部右侍郎毛愷和國子監司業張居業,另外兩位兒子徐璠和徐琨從旁作陪。
自從那天被老爹當麵嗬斥後,徐璠最近顯得安分不少,今晚甚至一句多餘的廢話都不敢說。徐琨則是隨徐階的秉性,卻是一個頗有城府的人,更多時候會靜靜地坐在一旁觀察。
“汝茂兄已經去職,今吏部尚書空置,諸位以為舉薦何人合適?”徐階喝過一口茶水,便是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他是最早知曉林平常上疏彈劾胡鬆的人,亦是第一個知道胡鬆上疏請辭的人,更是最早知道胡鬆被同意離職的人,但他這位首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
本以為吳山轟然倒下,當今聖上病情反複,他這位首輔已經能夠掌控了一切。隻是如今看來,事情還遠遠談不上高枕無憂之時。
現在胡鬆的突然間倒下,很可能帶來極大的麻煩,而他則是需要尋找胡鬆的代替者,將吏部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無法物色一個比胡鬆更忠心的吏部尚書,而且他亦是發現了一個很鬱悶的事情:不僅吏部左侍郎高拱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最有資格接任這個位置竟然是戶部尚書林晧然。
一想到那個令人頭疼的小子,他已經無法像以前那般保持著和藹可親的表情,臉上不經覺多了一些愁容。
堂中的燭火輕輕地晃動,將堂上眾人的臉映印其中。
身穿一品官服的嚴訥聽到這個問題後,卻是神色如常地繼續喝著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