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落葉飄零,愁雨瀝瀝,薄水淒涼。
隔著簾子,沈蘭靜靜地看著外麵,就如同看著自己的命運。紅鯉已來了數月了。然而,不同就是不同了。再也找不回馨香苑談笑風生的歐陽紅鯉,更多的是發呆。蘭兒隻好從頭教起,讀書認字、針織女紅。此時的紅鯉沉悶了許多。沈蘭對著秋雨發呆,她就對著蘭兒發呆。
無惜,從外麵進來,向沈蘭報雲:“稟姑娘,主人要去山南東道襄州處理一些事情,已經向老主人請示過,帶姑娘同行。姑娘收拾一下。辰正二刻主人在穀口等您。”蘭兒頷首,有些擔心紅鯉,凝眉不語。無惜雲:“姑娘放心,紅鯉屬下帶回主人處,由屬下照應。”蘭兒方含笑曰:“好。麻煩你了,帶她去吧。”無惜帶著紅鯉走了。蘭兒收拾日常用的。自己撐了傘到了穀口。來得似乎早了些。剛巧追魂和無命回來,無命收了好重的傷。
蘭兒迎了上去,扶住無命,追魂取下了眼上黑布,看到沈蘭的樣子,問雲:“怎麼要出任務?”蘭兒雲:“師兄出任務,我隻是隨行。”追魂關切雲:“出去了,小心些。鳳麟閣的人再找我們的麻煩。”蘭兒不是江湖人,不曉得鳳麟閣為何物。問曰:“鳳麟閣是些什麼樣兒的人物?”追魂道:“女殺手。她們都穿紅衣,飾鳳釵。不知為什麼忽然轉壞我們的生意。”蘭兒點了點頭。早有幾個兄弟從她手上接過無命走了。追魂也走了。
李暮青和奪命一起來了,三人一同上了馬車,出穀了。
這一次,穀外有另一輛馬車在等著。李暮青等人冒雨上了另一輛馬車。依舊在陳堂主那裏接了任務,奪命和他們卻不是同一項任務。奪命戴著鬥笠、披著蓑衣要走了。臨別,蘭兒叫住他雲:“小心點兒,鳳麟閣的人在破壞我們的任務。” 奪命含笑點頭走了。
李暮青卻沒有忙著動身,而是在堂口住下了。次日破曉,李暮青從外麵回來,蓑衣上全是血珠。李暮青脫了下來,命人拿去銷毀。自己又換了件新的,出去了。
至午後方回,沈蘭穿了身靛藍色墨竹長衫,男人般紮了馬尾。耳上沒有飾品。見李暮青回來,遞了杯熱茶過去。李暮青摘了鬥笠,解了蓑衣交給屬下,方接了茶吃。沈蘭不想知道那些血淋淋的事情。隻淡淡雲:“今天我們動身麼?”李暮青曰:“不忙。”
沈蘭坐在一邊品著茶不再說話了。李暮青吃著茶,想著事情。蘭兒也不去打擾他,取了塊帕子,靜靜地替他擦著護手雙鉤。李暮青放下茶杯,過來雲:“你今天話少了許多。”蘭兒手裏沒停,頭也沒抬曰:“該我知道的,你會告訴我。不與我相關的,我不想知道那些血淋淋的事情。”李暮青沒有說別的,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淡淡曰:“會下棋嗎?”蘭兒道:“會一點兒。”李暮青雲:“陪我對一局吧!”蘭兒將雙鉤放好了,去客房取了棋盒、棋盤來。
局終,蘭兒竟比李暮青多出三子。李暮青曰:“看不出你竟是個高手!”蘭兒笑曰:“論棋局對弈,姐姐可是勝過我好多呢!不過也好些年沒見了。”李暮青雲:“是靖王妃周氏?”蘭兒點頭。李暮青的臉上浮出些許烏雲。
許久,問雲:“你跟她很要好嗎?”蘭兒點頭。甜甜的回想著洛陽城外和姐姐相處的日子。她並不曉得當初的靖王妃,此時已削發為尼,青燈古佛了。李暮青歎了聲,雲:“你覺得靖王是個什麼樣兒的人?”蘭兒曰:“相貌英俊、文武兼備、講義氣的兄長。像你。”李暮青很陰沉雲:“我不想做你的兄長。”蘭兒卻笑雲:“那你也賴不掉,師傅已經認了我。而且你我不隻是師兄妹,你還是我的半個師傅呢!”李暮青懶得與她鬥嘴,轉了話題曰:“臘月十六是我爹六十整壽,我已經三年沒為他老人家賀壽了,所以會在洛陽呆一些日子,你去麼?”蘭兒曰:“去啊!伯父的壽辰,理當相賀。若沒記錯,伯母的壽辰該是正月十九吧?”李暮青頗為震驚道:“你怎麼知道?”
蘭兒陷入了深深地哀思,曰:“正月十九是我娘的祭日。”淚水也打濕了雙眸。李暮青看著她淒涼的樣子,雲:“聽說是趙王李若鬆。”逸然微微點頭,李暮青長出了口氣曰:“別難過了,你不也報了仇了麼?”逸然雲:“可是,我卻一次也沒有在她老人家的日子裏給她磕過頭,焚過香。”李暮青雲:“明年,我陪你去。”蘭兒卻搖頭曰:“不去了。我也做了殺手,還有什麼臉去見自己的先人?”
李暮青卻淺淺一笑曰:“不是的,你雖然也在鬼穀學了東西,也住在鬼穀,也替鬼穀出任務,但你並沒有殺手印,不是鬼穀殺手。”蘭兒淡淡曰:“那又如何?”李暮青雲:“你我隻是師父的徒弟,並非殺人工具。出任務,不過是幫師傅做一些事情。回報師恩而已。”蘭兒盯著他,終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否則,奪命就不會有上次的任務了。李暮青看著她的神色,凝眉曰:“你不信我?”
蘭兒微微一笑曰:“不是。隻是想到了紅鯉,她會有什麼樣的結局?會和奪命哥哥成親麼?女人一輩子也隻為一個名節活著,若她這一生隻這麼不清不楚的和奪命在一起,那她又算什麼呢?”李暮青有些不悅轉身走了。
這日,天氣不錯。官道上來了一輛馬車,經過一片樹林。樹上跳下幾名紅衣女子,每人頭上一支銀鳳釵,個個手持利刃衝向了馬車……
馬車裏,穿出一人,瘦高身材,一身黑錦如意紋箭袖,頭上勒著嵌寶金絲發帶,麵上帶著金銀相間的麵具。當然是李暮青了。
纏鬥正酣,從馬車後繞過一名女子。此女子,雖也是鳳釵、紅衣,在鳳釵上卻有著三鳳尾;而與李暮青纏鬥的卻隻是銀打的鳳頭釵。看來這姑娘是高她們一階的。卻見她繞過馬車前,掀簾就是一劍。馬車上的人從容的躲開了攻擊,卻含笑曰:“姑娘找我麼?”
那姑娘定睛細看,這車上坐的並不是她要找的人,卻是一個很陽光的俊朗青年。那姑娘見了吃了一驚失口道:“奪命……”接著她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哨,展輕功飛快的逃了。而她帶來的那些手下卻沒能回應她的哨聲跟著離開。一個個悄無聲息的倒下了。
襄州,那名紅衣女子,來到一處莊院。進入內堂,有人接應曰:“大當家的在裏麵等你呢!”紅衣姑娘入內院進了一處閣樓。裏麵坐的所謂的大當家的卻不是個女人,血紅的束發巾,上麵嵌著美玉。墜角上繡著金絲彩鳳、火雲紋。由字形臉膛,川流眉,單眼皮,瘦長堅挺的鼻梁,暗紅色厚厚的雙唇。看上去並不難看,可是也不知道是哪裏叫人看了不太舒服。
紅衣姑娘向他抱拳曰:“屬下賀靈珠見過閣主。”那位閣主淡淡的嗯了一聲。賀靈珠道:“屬下未能完成任務。”紅衣閣主似乎有些意外,側目凝視著這個叫賀靈珠的女人。靈珠繼續雲:“赤羽鳳沒在車內,鬼穀堂口也沒見到她,倒是林爍在堂口坐鎮;所以……也沒能挑了他們的分堂。屬下有些懷疑——真的有這麼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