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白露,天氣清涼,我站在城牆之上,看著落日漸漸西沉,遠方那一片火紅,像剛出染的緞錦。放眼望去,滿眼蒼翠,連綿的山峰上籠著一層淡淡的白霧,渾厚悠長的鍾聲從白霧中飄散出來,飄進我的耳朵裏,我沉浸在這片刻的寧靜中,忘記了身後的世界。
忽而有人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是清愁,她撐著下巴靠在石牆上,朝我擠眉道,“姐姐該不是在想姐夫吧”
我便戳了一下她腦門子,道,“我想什麼,非得和男人扯上關係不可麼?”說完便扭過頭去繼續享受輕柔的微風。
清愁繼續嬉笑道,“你呀,就是嘴硬。想想又怎麼了,我又不笑話你!”
她補了一句,“不然姐夫就是別人的姐夫了!”我仍是抬眼望著遠方,不答。
“這麼久了,他怎麼也沒有來接我們呢?”她開始忍不住埋怨道,“難不成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姐姐,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麼?”
我淡淡回道,“這很正常。”轉身拉著她欲走,“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清愁道,“正常?你嫁過去還不到兩年,這才分開不過兩個月,他就偷偷納妾,你倒好,一句話不說還替他開脫?要這件事是真的,我一定要找他算賬,到底我姐姐哪點對不起他,要遭他如此對待!”
清愁氣得雙唇發抖,幾乎就要破口大罵了。
我忙止住她,“不許胡鬧!”
清愁委屈喊道,“你越是這樣,他越是欺負你!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替你出頭?”
我歎了一口氣,道,“然而,他若真的另結新歡,我又何苦跑去理論?我的個性,你也清楚。”
清愁仍是不甘,嚷嚷道,“我要去和大娘說,要大娘去教訓他!”
重山在潁汌和秦軍對戰,大獲全勝。家書未到,捷報先行,同時,也聽說了一些傳言,便是說重山攻下潁汌之後,在營中新納了一位夫人。雖然沒有確鑿的消息,但我心裏猜應是八九不離十。
然而我沒有想到,等待了兩個月,和重山的家書一起到的,還有那素未謀麵的新夫人的問候信。
我先打開了他的:
清華,這次攻城,耗時良久,所幸損失不重。經此一役,義軍隊伍又壯大了,你高興嗎?我一躺下,腦子裏便是你的身影,恨不得一早起來喝到你親手煮的白粥。你的身子可養好了,晚上睡得安穩麼?娘身體是否康健?清愁這丫頭安分吧,沒有闖什麼禍吧?目前局勢暫穩,安城我已重新命人來守,阿禮將盡快啟程,護送你們來潁汌。有件事,必得親自和你解釋,我需得見了你的麵,方能說得清楚。你們路上小心,有任何問題即派人來知曉!
夫重山
他不善筆墨,每封家書篇幅不長,字跡也顯得笨拙,著墨不均,結構鬆散,有幾個還有點張牙舞爪,令人忍俊不禁,不過比之前是大有進步了,想必閑下來時還是有做練習的,他的字也是我教的,說起來,我還是他的啟蒙先生。重山閑散慣了,可我一聲吩咐,他也能安安分分坐上兩個時辰。
我見到他的信,便傳給娘看了,一邊念給她聽。娘眉眼舒笑,嗬嗬道,“臭小子,平安就好!”
清愁卻告狀道,“大娘,姐夫說有件事要和姐姐解釋,要見了麵才能解釋清楚,您知道是什麼事嗎?”
娘納悶道,“你知道?”
我趕緊把清愁往身後一推,瞪了她一眼,道,“娘,她開玩笑呢。”
清愁不理,忽然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張紙來,揚在手上,恨鐵不成鋼一般瞪著我道,“我本來不想拿給你看的,你自己瞧瞧,他還要解釋什麼,不過是見一個愛一個罷了!”
我拿過來一掃,又是一封信,上麵寫道,“遙聞姐姐慧名,樂揚冒昧以書問安。聽說大人要接姐姐和娘過來團聚,樂揚甚是欣喜以至夜不能寐。樂揚得大人知遇之恩,能替姐姐陪在大人身邊分憂解乏,實在是三生有幸。樂揚不敢祈求能分得大人寵愛,但求能長此以往,與姐姐同心協力,侍奉高堂。樂揚誠盼,姐姐早日歸來團聚,必與大人出城十裏相迎。即頌時祺,並祝安健,妹妹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