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嚼著他方才給的蜜餞,滿腦子都在想如何依計順利逃出宮,便不敢輕易和他說話,怕被瞧出破綻來。
不管怎樣,我心裏還是為他感到高興的,如果可以,我會親口賀他受禪,見他受萬民朝拜。是這個人,令曾經在亂世隻會見風使舵委曲求全的趙國異軍突起,成為了中原大地上最後一個與西蜀對抗數百年的北疆之國。
當然,那時我根本想不到這些,想不到天下究竟會變成什麼樣。我要做的,想做的,隻是平安地活著,這個願望,從來沒有變過。
長秋對我有身孕一事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或芥蒂,反而很自然地關心叮嚀,因為太過自然,給別人一種他就是孩子父親的錯覺。
忽然,臻夫人從外麵走了進來,我便才知道她方才出去過。
她徑直走到長秋身旁,看來我一眼,想說又沒有說。
長秋察覺出來,便道,“清華不是外人。”
臻夫人這才道,“東秦特使剛剛入城,已讓周丞相接著了,現於偏殿候著,丞相差人來,請殿下過去一趟。”
長秋聽罷,遂起身道,“我現在便去。”仍不忘囑咐了我一番。
待長秋走後,我便隨口問臻夫人道,“看起來,長秋和東秦朝廷交往很是密切啊?”
臻夫人便道,“早在年初時,東秦便有同趙國聯姻之意。隻是長秋這邊遲遲未鬆口,所以還未曾定下來。”
“聯姻?”我琢磨著,這要成了,東秦不是又多一條臂膀?尤其眼下長秋鬥誌不小,比前趙王難對付得多。要是他真歸東秦一營,這局勢更將詭譎難辨。
“這會兒來人,和親一事大概還會再議。”臻夫人道,意味深長地朝我望了一眼。
“那您覺得殿下會應允嗎?”我問。
“按理說,應了有一千個好。”臻夫人道,“我雖不涉朝政,卻也深知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若東秦得以重振天下,彼時必不會虧待於我,依長秋的謀略,與其共分天下也不無可能。”
聽得我一陣心虛,看來臻夫人是全心全意為趙國考量的了,不然怎麼能一眼就看出這其中的關係利害來。
那她為何要將這些剖析與我聽,方才不是還有所顧慮的麼?
她意味深長道,“說實話,若清華留下來,長秋定不肯答應這門親事。所以,我助你出宮,也有我的私心,再者長痛不如短痛,左右對長秋來說,不是壞事。”
她這幾句話堪稱苦口婆心。
雖如此,我仍感激道,“清華明白。夫人盡管放心,我若出得去,必定和長秋再無瓜葛,免去他後顧之憂。”
臻夫人終於露出頗欣慰的微笑。
“夫人,您既然一早便不想要我留下,那方才為何還替長秋當說客?”
我忽然想起來,便問道。
臻夫人便道,“我隻知長秋喜歡你,卻不知你喜不喜歡他。若是你喜歡他,我便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可如果你不喜歡他,我便不能讓你誤了他的前程。若沒有得到你全心全意的愛,長秋的犧牲便是不值當的,他應該去追求屬於他的機會。”
所有人都知道,和東秦聯姻,是趙國翻身的好時機。
“夫人通透豁達,清華佩服。”
三日後,聽著號角和鼓聲,我兌現了自己對長秋的承諾,登上了陸離台,俯首一望,整個王城盡收眼底。
就在不遠處,我從未有過地專心,一心一意看著他他一步一步登上受禪天壇。
這個絳衣紅袍的少年,身上散著同陽光一樣的光芒,那樣氣派,那樣自信。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朝陸離台的方向望了一眼,我輕輕向他揮手,微笑。我想,他值得每個人去讚美,和仰望。
“再見,長秋。”我心中默念。
臻夫人妥善安排好了一切,約傍晚時分,正是晚宴就要開始的時候,各路朝賀的賓客正好將長秋牽絆住。我和清愁躲在舊物車箱裏,裏麵漆黑一片,隻有緊緊握著彼此的雙手才能稍稍減輕我們此刻內心的一絲絲恐懼。
“停,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