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庭院，挽雨在院子裏掃著積雪，天很冷，她哈出的氣立即會氤氳成一團模糊的白霧。
已經幾天過去了，鴿子一直在挽雨這兒住著，挽雨每日都幫他換藥，他躺在床上，挽雨坐在床邊給他喂飯。不過鴿子似乎有些挑剔，挽雨熬好粥給他喝，他卻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好歹也是個病人啊？你就不會給我弄點好的吃嗎？”
挽雨臉色有些變化，垂眼笑了下，“行啊，先把粥喝了吧，晚上給你弄點好的吃。”
到了晚上，挽雨果然給鴿子弄回來了一隻燒雞，挽雨看著鴿子吃下了，還剩了好多，可是始終挽雨都是一口沒吃，剩下的那些挽雨都小心翼翼地收好了，放到窗外麵凍著。
鴿子怔怔地看著挽雨，突然掐住了挽雨的手腕，問道：“你頭上怎麼少了一隻朱釵？”
挽雨頓時慌亂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恩……恩？什麼啊？哪少了？”
“就是你頭上總戴著的那隻釵子啊？去哪兒了？”鴿子問著，手上的勁兒卻忍不住鬆了。
“許是掉了吧？”
“別騙我了，”鴿子放開了挽雨，頹然仰在了床上，“你身上有油煙的味，今下午應該是在禦膳房呆了好久吧？你是不是又去求那群奴才了？”
挽雨扶著床框，怔了一會兒，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鴿子“哼”了一聲，淒然笑了，“你怎麼就這麼傻呢？我記得你說過那根釵子是你有喜的時候皇上賞你的，當日你為了救我把你娘給你的釵子都給了人，卻沒舍得放棄這根釵子，可見你對這根釵子的珍視。可怎麼，為了一隻燒雞？你就不要它了呢？”
“嗬，我怎麼傻了？那根釵子我早就不喜歡了。”
鴿子盯了挽雨一會兒，撐著身子坐起來，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你若是說為了我放棄了那根釵子，我會更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那你到底為什麼要救我？你要是為了能讓我幫你除掉那個侍衛，這都好幾日了，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到底是有什麼辦法呢？”鴿子說著，他瘦弱的肩膀在一收一縮地動著。
挽雨沒說話，在他床邊坐下，兩隻胳膊撐著身子，她看著他皺著眉頭下的眼睛。
“我什麼都不為，就是想找個人作伴。”挽雨笑了下。“你明明就是個小孩子，幹嘛總是裝出一副大人的樣子啊？看起來怪怪的。”
鴿子真討厭自己此時心裏的感受，他避開挽雨的目光，半會兒，聲音恢複了沉靜，他冷冷說道：“那個張無江，不要忘了他。還有今天收下你釵子的那些奴才，他們的名字，樣貌，都給我記清楚了。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把他們欠你的，十倍百倍的討回來。”
24
自從那次宴會後，阿央一連幾天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她在徹身旁伺候，有時候徹要叫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兒來。徹想吼她，話還未出口，心卻已經沉了下來。
一日，毫無征兆的，阿央在徹身旁站著，突然垂下淚來。
“你哭什麼？”徹目光依舊落在手中的書上。隻是淡淡問道。
“我覺得自己活得真下賤。”阿央說著，身子也覺得軟了，她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怔怔地落著淚。
“有什麼下賤的？宮裏的奴才不都是這樣活嗎？”徹勉強笑了下。
“奴才？”阿央喃喃說著，“在皇上眼裏……我一直都是個奴才吧？……可是你知不知道……在我心裏，我一直都把你當做我的夫君。”
徹一怔，好久無語。
“皇上，你還記得四年前嗎？那天你把我賣到了妓院，我睜開眼睛後你就不見了。你真的沒有騙我……睜開眼睛後就會有很多漂亮的衣服穿，會有好吃的……我一點都不恨你，我當時心裏隻是急，我隻是想要見到你，我之後一直在哭，我心裏難受，卻從來都沒有過怨恨。”
“你到底想說什麼？”徹皺起眉頭，打斷了她。
“什麼都不想說，我隻是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值不值？我都已經十八了，那日的那個嫻妃比我年紀還要小，可是她已經是貴妃娘娘了，而我卻還在這兒幹耗著，我也不年輕了，皇上到底要讓我耗到什麼時候？”阿央嘴唇咬得青白。
“哼，”徹把手中的書一扔，笑了，“朕明白了，你是有什麼想法是吧？”
“……”仿佛是在胸中憋悶了好久，阿央終於從口中吐出，“……皇上，給我個名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