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急雨促。
翌日,雲破日出,曆城的空恢複蔚藍,那一大塊積雨雲已經向江城移動。
徐爍起了個大早,洗了澡,頭發還濕漉漉的,就下樓進了廚房重地。
一陣“叮呤咣啷”的巨響之後,一直躲在房間裏的王嫂終於忍無可忍,跑出來製止徐爍拆家。
“少爺啊,那個,要不還是我來吧?”
王嫂剛一開口,就被徐爍嚴肅的臉色嚇了一跳。
今的徐爍有點反常。
那寬厚的背像是一座山站在案台前,修長的十指被摻了水的麵粉糾纏著,身上和臉上也是一塊塊白,乍一看有點荒誕,可那隱藏在麵粉後麵的表情,卻仿佛醞釀著一場大風暴。
徐爍開口時,聲音倒是平靜:“這個我以前做過,待會兒就有的吃了。”
王嫂看看那些麵粉,看看還沒處理過的韭菜和豬肉,又看看徐爍,直到身後響起一聲輕咳。
王嫂回頭一看,是身著居家服的徐海清。
徐海清揚了揚下巴示意王嫂,王嫂隻好點頭,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廚房。
徐海清繞進開放式廚房裏,不動聲色的將韭菜分出來,慢條斯理的摘著。
過了一會兒,徐海清又將肉餡味好,蓋上蓋,轉而拿出一瓶紅酒和兩個杯子,倒了兩杯,一杯自己喝了一口,另一杯就放在徐爍手邊。
“……”
徐爍無聲的端起酒杯,一股腦喝了,又繼續和麵粉搏鬥。
徐海清靠著案台,目光從那個被揉的七葷八素的麵團上移動到徐爍身上,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大侄子的時候。
那是十年前,徐海清在曆城的事業剛剛做出點成績,不過家裏除了大哥徐海震之外全都死光了,沒有人能跟著她享福,又因為她撈偏門的事,在江城做刑警的徐海震也和她斷絕了關係。
徐海震最後跟她的那句話是:“有生之年,你都不要回來江城,否則犯了事,我一定會親手抓你。”
徐海清也狠毒的回了一句:“江城的水有多深,你知道,還是心你自己吧,為人民服務也得有這個命!”
那之後沒多久,徐海清就見到了徐爍,是在曆城的一個邊緣鎮。
徐海清到那裏辦點事,順便想買一套房子度假用,那個鎮的風水好,空氣好,那裏的人都很長壽,老年人都能活過一百歲。
徐海清想著以後金盆洗手,就搬到這裏來住。
結果,她巧遇了一個脾氣火爆的毛頭子,還因為幾句話而杠上了。
那子口氣很衝,眉毛豎著,眼睛瞪著,一身的皮膚曬得黝黑,渾身蠻勁兒,身上的戾氣比混道上的還重,一看就是不是鎮上的人。
最主要的是,那子很像徐海震年輕時候。
徐海清從本能升起莫名其妙的親切和厭惡,十分矛盾,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在那子被她的幾個手下打趴在地上之後,她竟然還蹲下去,遞給他一塊手絹。
那子接過來,在臉上糊了一把。
徐海清問他是哪裏人,家裏人呢,怎麼放他一個人在這鎮上逞凶,那子很快就頂了回來,關她屁事。
徐海清又問他,敢這麼和她話,不怕被打死?
那子,反正老子快死了,怕h啊?
徐海清覺得他很有趣,也很好奇,便當場和他聊了起來,一問之下,才知道那子來自江城,剛被檢查出肺癌,情況十分嚴重,幾乎已經到了不做手術不化療連三個月都活不過的地步了。
那子當時就被他老爸架著去了醫院,還安排了幾後的手術,他害怕極了,連夜就從窗戶跳了出去,穿著病號服跑路,在幾個朋友的幫助下借了點錢跑到曆城來。
聽這裏有個鎮人人都很長壽,空氣好水好,他往這個犄角旮旯一貓就是三個月,到現在也沒死,呼吸順暢,還能和人幹架。
那子,準是醫院那邊的檢查出了問題,艸,還好跑得快,不然就要挨刀子了,還要做什麼狗屁化療,傻逼!等他回去一定要幹翻那些庸醫!
他一張嘴就是一連串的髒話,連徐海清在道上混久了都聽的逆耳,當場就想走人。
直到臨走前,徐海清隨口一問:“對了,你叫什麼?”
那子就盤腿坐在地上,身上還掛著彩:“還想約架?好,你記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徐名爍!”
徐海清差點被他從武俠裏學會的大言不慚嗆著,腦子裏也仿佛發出“嗡”的一聲,有根筋斷了。
徐海清問:“哪個徐,哪個爍?”
“雙人徐,火樂爍。”
“……”
這之後就是一場別扭至極的姑侄相認,兩人都非常不情願。